9月1日,天气晴朗.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第一学院的学生们各个都紧绷着神经.一方面,这场考试决定着学生们接下来一周的伙食费,另一方面,这次考试又会计入期末综合考评,可以说,决定了一整个学期的命运.
学生们不断走进校园,深褐色的老旧教学楼散发着阵阵威压,瞬间便裹挟了他们.
压抑又匆忙的脚步声在它体内游荡,二者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和谐共鸣.但是,一个脸色阴郁的小胖子却有点格格不入.他正在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行走,周围的女同学瞥见了他,似乎都能感受到一种更加浑浊的低气压,所以纷纷选择了绕道.
他眼眶浮肿,夹带着深色黑眼圈,再配合他那被阳光抚摸后依然黯淡无光的眼神,周围压抑的学生立刻显得朝气蓬勃.
他迟缓的步伐似乎是被体重拖累,一只手又时不时擦去额头的汗水,显得潮湿又油腻.
就在他走过一个拐角处时,两名体型远苗条于他的学生把他拽到了角落.其他的学生脚步匆匆,全都当做没有看到.
"快乐帮的债券,不买点嘛?"
其中一名黄毛开口了,他个头略高,校服邋遢,一看便知是个混混.他挤出奇怪的笑容,手中的匕首正抵着小胖子的裆部.
小胖子看着那把刀,浑身颤抖,不一会儿裤子就湿了.
"买点吧,帮帮学长完成任务呗."
另一名皮肤黝黑的寸头出现在他身后,寸头将校服别在腰间,肌肉线条十分有力.他用力捏着小胖子的肩膀,试图阻止他发抖.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窗外却不识趣地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同时递过来一阵微风,温柔地撩拨着小胖子的头发.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并没有减缓小胖子的恐惧,那一刻的放松,却让他顺势跪在了地上,下身便浸在了他的尿液里.
"别这么丢人,学弟."
身后的寸头又把他拎起来,但是他没站几秒,又滑下去了,这下黄毛也生气了.
"子弹,我看这胖子没救了."
黄毛收起了刀,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瘫坐在尿液上的小胖子.
"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黄毛的口吻甚至带着训斥,周围经过的学生加快了脚步,也有的受不住好奇回头瞥了一眼,那一瞥却又瞥到了小胖子身下的污渍,便又捂着嘴扭头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学生们陆续经过,很快,略显拥挤的走廊就被清空的干干净净,而那楼梯拐角处的三人也不知何时跟着消失不见了.
考试铃响了.
监考老师坐在讲台盯着底下的学生们,学生们则低头看着试卷,考试开始了.
在某个考场教室,潜级二班的班长刘之一,注意到这里有两个空空的座位.好巧不巧,两个座位的主人正是他自己班上的同学,一个写着林栋,此人在他印象里是个身材肥胖但胆小内向的家伙;另一个写着李笑,这个人他更有印象,是个奇葩弱小的四眼书虫.他又看了看监考老师,老师之前瞟过一眼空座位,但到现在都没有别的后续动作.其他的考生也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试卷,并没人在意是否有人缺考.
似乎只有刘之一在意这件事,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考试,会在同一考场出现两个缺席的学生?而且还都是自己班上的人.
考试在紧张进行中,刘之一时不时往门外看去,他的内心深处还在期待缺席的人能回到座位.
嗖,刘之一好似听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墙壁.咣,又是很轻的一声响动,还是同一个方向.与此同时,他捕捉到了墙壁的微微震颤.
但是,整个考场似乎只有他察觉到了这些声音,毕竟也只有他在一心二用.
这会是什么声音呢?他不由自主开始思考,丝毫不在意逝去的时间与停滞的答题卷.
此时,那两名"学长"正漫步在空空的走廊里,学生们被考试保护,他们二人游离其中,像两个猎手,也像两个幽灵.
"子弹,没想到那个小胖子还是挺富裕的."
黄毛对寸头说道,他正欣赏着手机,里面装着刚刚获得的战利品,小胖子的150点学分点,这可够他们快活大半个月了.
"的确,但是他也太怂逼了,我不喜欢这种人."
名叫子弹的寸头欢快回应到.
"无所谓,反正就剩下 5 张债券了,今天怎么着也要让老爷子高看一眼!越是这种关头才越能体现我们的价值!"
黄毛兴致勃勃说道,子弹摸着寸头洋洋得意,他们二人的表情很放松,心情很愉悦,又很快转变成了欣喜.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的正前方,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学生正在东张西望,他的姿态畏畏缩缩,气质孱弱.
"这不就来了!"
他们迅速接近这名倒霉的眼镜学生.
1 个多小时后,考试结束.
刘之一在最后的读秒中完成了试卷.他充满了成就感.
学生陆续走出考场,几名女生急匆匆往厕所跑去,但是在跑动的过程中滑了一跤.
她们看向让自己滑到的罪魁祸首,是红色的流水.
顺着流水看去,一名身材肥胖的同学正挂在厕所附近的墙上,红色的流水是他的血液.
1秒后,惨烈的尖叫彻底唤醒了第一学院.
学生们被惨叫声惊醒,仿佛考试时的自己并没有意识.
"杀...杀人啦!!"
女生们的尖叫声吸引来了老师与附近的男学生.
刘之一也赶到了现场,他认得这具尸体,林栋没来考试的理由他现在算是知晓了.
林栋的眼睛还没有合上,他的表情扭曲僵硬,用惊恐未褪的空洞双眼盯着正在观察自己的刘之一.
刘之一想到了什么,随即招手附近认识的同学,指了指林栋的尸体.
"把林栋放下来吧."
几名学生很明显表现出排斥,但又碍于他的身份,还是过来协助他.
刘之一托住林栋裆部,发现手里湿湿的,一股尿骚味紧随其后窜进他的鼻孔.他赶紧把头抬起,试图躲开这味道.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在林栋身后的不寻常之物,那是一根楔进墙壁的挂肉钩,林栋的身体就是被这东西挂住的.
随着尸体离开墙面,林栋的头也慢慢离开脖颈.在重力的作用下,最后的皮肤被扯断,头掉下来了,沿着走廊滚了一圈.
"脖子被切断了啊."
刘之一看着林栋空荡荡的脖颈,一边将那只湿漉漉的手来回在林栋衣服上擦.
脖颈的前半段切口非常整齐,手法很专业,但最后部分又保留了一点皮肤组织,凶手没有完全切下去.是为了让头与身体保持连接吗?为什么?
此刻一名女生正被滚动的头颅追赶,眼泪不断洒落在地面.
王老师接住了林栋的头,将它捡起来.
林栋无神的双眼与扭曲的脸部肌肉,在此刻仿佛散发出了一丝灵性,他似乎要向自己的老师诉说些什么.
王老师叹了口气,合上了他的双眼.
而在墙的那边,一个半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刘之一正在查看墙上挂尸体的钩子.
这个钩子,很明显不是学校的装饰品,可能是凶手留下的.钩子的后半部分被深深砸进水泥墙壁,周围产生了大量裂纹,这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做到.
此时,刘之一想起了考试时听到的奇怪响声.
这里距离自己所在的考场大概100多米,除了斜对面的空教室,自己的考场似乎就是离这里最近的地方了.如果,他听到的声音就是砸钩子的声音,那这技术恐怕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用极大的力量只造成细微的噪音,这可能吗?
他思索了一阵,但没能得出合理的解释,只得再去寻找其他线索.
他低头看向地面,林栋的血液此刻正肆意在地板游动,仿佛充满了活力.
他的目光跟随着血液的流动,聚焦在了林栋的右手,他的右手正紧紧攥着一部手机.
"王老师,向学院董事会汇报吧,现在就封校,我要去监控室看看."
刘之一转头对靠近自己的王老师说道.
王老师是整个中级的教务主任,也是刘之一的班主任,刘之一是他最信任的学生之一.
他拒绝了刘之一的请求.
"我们先把林栋同学的头收好,然后让医务官来处理吧.不要让这件事扩散开."
王老师抱着林栋的头来到林栋的身体旁边.
"老师,凶手会逃走的."
刘之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将林栋的手机藏进自己的裤袋里.
和他一起搬尸体的同学注意到了他的行为,但是被刘之一瞪了一眼后便决定忘记这一切.
"那边几个男同学!"
王老师招呼离他最近的两个大个子,似乎没有听到刘之一说的话.
"你们把林同学的尸体和头搬到医务室去,记得让赵医生把他的头缝好,让他的离开保持体面."
两名男生极不情愿地走向尸体,其中一人皱着眉头伸出手,身体后倾,另一只手捏着鼻子,像提垃圾一样提起了林同学的头;另一个人倒是干脆利落背起了林同学的身子,但是表情非常痛苦.
"小心别滑倒了!林同学的血有点滑.那几个女生,去女厕所拿拖把过来拖地!"
王老师又命令那几个最早发现尸体的女同学们过来拖地,但是她们好像没听见,依然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其中一个捂紧胸口直接逃走了.
王老师无奈,只能再寻他人.
刘之一转身走进男厕所,用力洗净自己的双手.确保尿骚味散去后,他拿出林栋的手机翻阅.
手机需要指纹解锁.
刘之一又走出厕所,快步追上背着林栋尸体的男生,悄悄用林栋死去的手指解锁了他自己的手机.
"刘之一!你在那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王老师朝刘之一吼道.
"老师,我在对林同学作最后的告别."
刘之一对王老师说道.
王老师不语,随后一同和林栋的尸体走向了医务室.
刘之一再次回到男厕所.
"林栋,你这是被打劫了?"
他注意到了手机里面的异常部分,学分点已经清零了.
"这又是什么?"
他打开了一封短信.
"死胖子,明天赶紧还账,不然我们就把你妹妹卖到龙都KTV去!"
这是昨晚的短信,林栋似乎惹上了帮派,但他很明显还不起账了,也许他的妹妹今天就要被卖掉了.
"啧,时间紧迫啊."
他又检查了一遍手机,但是再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那么,为什么你会被杀呢?仅仅是欠账吗?那他们又何必拿妹妹来要挟你呢?"
刘之一注意到这个推测有两个矛盾.第一,在这个社会,杀人意味着100%的信用税惩罚,为了点数去杀人,毫无性价比;第二,既然已经要通过杀人平帐了,又何必再绑架林栋的妹妹,还专门通知他?
"也许是两拨人.也许你今天只是碰巧倒了大霉遇到了抢劫杀人狂."
他埋头思索,自言自语.
"不过,你妹妹这边,我应该来得及.放学我就过去,好吧."
他拍了拍手机,似乎手机就是林栋.
几名过来上厕所的男同学此时很害怕.他们刚刚经历过杀人场景的洗礼,如今又目睹了拿着手机自言自语的疯子.
于是他们忍着尿意去了楼上.刘之一也决定去监控室看看.
一名四眼此时气喘吁吁从门外跑了进来,他似乎错过了考试.
"李笑?你早上又去哪里了?为什么也没参加考试?"
刘之一立刻叫住了四眼,这是考场另一个空座位的主人.
四眼注意到了刘之一,但只是愣愣地盯着他.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刘之一有些奇怪.
"没...没有.我,我先走了."
李笑推了推眼镜,转身离开.
"别急啊!"
刘之一上前一把拽住了李笑的胳膊.
"回答我的问题!"
李笑停住了脚步.
"我,我迷路了,今天有考试对吧."
李笑转过身来,看着刘之一.
"迷路了?你在搞笑吗?林栋被杀了,我现在怀疑是你干的."
刘之一说完便拽着李笑往教务处走去.
李笑的表情出现短暂的冷峻,随后刻意扭成了惊恐.
"我,我没杀人!我都不会功夫的,你忘了?"
刘之一停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李笑从预备级开始,武学课就没及格过.他的四觉全部都在5分以下,老师们几乎都放弃他了.
"那你早上干什么去了?"
刘之一转身,盯着李笑.
"你有看到什么吗?全都告诉我."
他的身子朝李笑逼近.
李笑深吸了一口气.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阿乐和子弹,他们把我带到教学楼后面去了."
刘之一的双眼放光.
"你说阿乐和子弹?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刘之一是知道这两个人的,他们是成级里著名的帮派成员,游离于校园守则之外,人人对其避之,他很讨厌他们.
"他们胁迫我买债券,我拼了命才逃出来.那之后,我就一直躲在操场的公共厕所里面,考试结束了我这才赶过来…"
李笑的解释,让刘之一抓到了一丝可能性.
"你可真命大!快把你告诉我的都转告王老师!快去!"
刘之一说完,往教学楼门口奔去.刚跑出几步,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如果是买债券导致学分点清零,债券去哪里了?难道凶手是为了抢债券?
他又退回去问李笑.
"阿乐他们有提到林栋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笑开始回忆.
"没,没有吧,当时我太害怕了..."
刘之一泄了口气,但还是决定去找阿乐他们,毕竟,目前离真相最近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你的嫌疑可还没洗清呢!等我找到他们两个再回来找你!"
刘之一指着李笑,随后扭头继续狂奔.
李笑站在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目送刘之一离开后,他转身上了二楼,但并不是教师办公室的方向.
他来到了林栋的死亡现场.原先聚集的师生已经散去,只留下未擦干净的血迹与墙上突兀的钩子.
他看着血迹,镜片背后藏着一双仿佛看透世态炎凉的双眼,非常不符合他的年龄与气质.
他很快注意到了墙上钩子的不寻常之处,随后四处观察了一番,最终锁定了最近的那间教室.这里并不是考场,里面的课桌还沾着灰.他仔细调查着这间教室,地面上不起眼的一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俯身仔细看,在蒙着尘土的水泥地面上,留有几个很浅的小码脚印.
有女性曾经在这里待过.
李笑突然想到什么,他又走回钩子处,看向了钩子正对着的窗户.
李笑打开窗户向下看去,这里是二楼,地面高度大约6米.
他轻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在下面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在他脚下的土地附近,还留有小码尺寸的脚印,与教室中的一样,只不过有深有浅.有女性从这里跳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