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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 I'm married - married to my work

盛一清第一次认识陈专是在两年半前.

在三里屯机电厂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这家餐厅名叫nugget.

入口狭窄,但进入后却别有一番天地.不临街的一侧被改造成可容纳数十人的花园,真假植被茂密,夏日里仿佛置身热带.摆放白色靠背椅,摆放餐盘和景观架后,这里可以用来举办婚礼.

那时的邱子宁还是个每天幻想着发财致富的情感博主,她刚创建的账号叫邱宁儿,微博上标签一大堆:情感专家,水晶疗愈塔罗占卜创始人,Vlog博主,这家西餐厅的兼职服务员...简介凶猛如虎,月入不过8500.

偏偏盛亦清被霉神附身了.项目中的失误,加上几个团队之间的尔虞我诈,让她在开会时被老板数次批评,情绪跌入谷底.这位不抽烟不喝酒的良家妇女试图度过低谷期的方式也很粗暴:算命.

周末的下午,邱子宁正好在金块酒吧值班,盛亦清立刻开车过来.两人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周围是即将参加婚礼的热闹人群.盛亦清摊开双手,一脸虔诚:

"我就想问问,我的运气什么时候会变?"

邱子宁趁机掰开她的掌纹,仔细端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塔罗牌,让她选一张.又拿出紫微斗数和八字命理图,看了许久,总结道:"要改变运势,需要养精蓄锐."

"怎么养啊?"

"去美容院做个脸!回家洗澡!然后给自己买些贵点的首饰,每天都戴漂亮的首饰,你就会长高.关键是要吃好吃的!"

说完,他从后面拿出菜单:"给,选贵的,我不收佣金."

盛亦清一把将菜单拍掉,抽回手,呵斥道:"胡扯!"

秋子宁懒洋洋地倚在吧台上,胡言乱语着,随手甩了个杯子将汤力果糖浆和金酒倒入杯中,混合成一杯橙黄色的液体搅拌均匀,又塞了一颗樱桃进去,推到盛亦清面前:"你别不信玄学,不开心的时候给自己花钱,绝对没错.要不,你多出去走走,去热闹点的地方.我告诉你,人与人之间是有能量交换的,如果你觉得自己状态不对,就换个环境,去个有正能量的地方,俗话说吸阳气."说着,她指着玻璃窗外的人:"看,是婚礼,你们要不要一起凑热闹?"

盛亦清缩着脖子,表示不屑:"不行,结了婚的女人就别来凑这个热闹."

"嫁给你他妈的心!"邱子宁瞪大了眼睛:"你连性伴侣都没有."

"我嫁给了工作."周末,客户又开始发邮件催她.盛亦清从包里拿出电脑,一脸无奈地说:"工作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

"哎,我可没这么说,前几天我还真帮你算过账呢,你知道什么叫合适的人吗?"

"什么?"她把注意力从工作上挪开,

"能让你越来越顺的人,遇到他之后,你的工作,事业,生活都会越来越好,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对的人!"

"哇——"盛亦清敷衍的说道:"看来他不是我的老板啊,认识他之后,我的生活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忙."

餐厅院子里播放着欢快的欧美音乐,陈转比其他人来得晚,此刻会场里已经充满了祝酒的气氛,陌生的人群中夹杂着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池薇和林珊的第二次婚礼.宾客基本都是新婚夫妇的朋友同学,形式也相对轻松时尚.一个月前,池薇为了迎合父母的心意,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池家两位长辈只有一个儿子,池老爷子又酷爱应酬,大半辈子送出的彩礼足足有数百万,所以池薇不得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来凑热闹.老爷子在东五环附近的一家国营酒店里摆了三十桌,宾客们全是池薇父母的朋友,同事,战友,远房亲戚,新娘新郎成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人.林珊厌恶繁文缛节,甚至不愿邀请父母.池薇说服闺蜜,用割地赔款的方式,把祖辈们哄骗到酒店里.这一系列的背景都不算什么,婚礼当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匪夷所思:

长辈婚礼是传统的中式婚礼.那天迟薇早早起床,按照习俗去林珊住的酒店接她.一大群伴郎团扛着相机出发了,还有一群同学过来凑热闹.一路上,大家还在议论纷纷:"林珊的脾气,估计要把你丢死."

池妩仸甜甜一笑:"老婆让我丢脸都习惯了.不过没关系!"说着,他举起手里厚厚的一沓红包,对着镜头晃了晃:"红包够了!不怕丢脸!"

但没想到酒店里却是畅通无阻.

门口没人堵,没人引导,连个标牌都没有.原本安静工作的酒店服务员,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吓了一跳.

"请问林珊在哪个房间?"

"你是谁?"酒店接待员一脸疑惑.

"...她丈夫,新娘."池妩仸摸了摸鼻子.一群人气势磅礴地围在柜台前,姿态凌厉,表情无辜.

前台评估了半秒,老实地报上了林珊的房号.

酒店走廊里静悄悄的,池妩仸表情严肃,站在房门口,一副抓到奸夫般紧张的样子.敲了半天门,一个裹着丝绸浴袍,睡眼惺忪的女子终于开了门.仔细一看,是林珊的闺蜜.池妩仸吓了一跳,问道:"她在哪儿?不接电话?她跑了,跑了?!"

闺蜜耸耸肩,让开了身旁.池妩仸率先冲了进来.想到婚礼,他赶紧转身给闺蜜塞了一沓红包.这时他才发现,新婚妻子正懒洋洋地躺在新装修的婚床上,玩着手机.

酒店套房里一片狼藉,散落着半吹的气球,婚礼小道具,新娘的婚鞋,各种喜帖,还有还没拆封的婚纱和伴娘服.门外,一群单身汉看得目瞪口呆.

"我都说了,我讨厌婚礼,要是要跟大人打交道,我才不想去!"林珊在床上撒娇道.

池妩仸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电话那头的反抗声却更大了.过了一会儿,摔杯子,踢鞋子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呵斥声不断传来.一群人像听腹语一样傻傻地站在外面,脸色变幻,胡思乱想.

"真棒."陈转在门外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几年下来,也习惯了."这还是池妩仸的功劳.这种美人儿,就算她送我,我也不会要."

他至今还记得之后的剧情.千叮咛万嘱咐,在众位长辈的期盼中,已故的林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红裙,胸前插着一朵花,扎着马尾辫,连妆都懒得化,臭着脸跟着池唯走进婚礼现场,然后面无表情地和他举杯敬酒了一下午.

陈转依稀记得,那天仪式结束后,他打算和池唯告别后先行离开,但现场却不见新人的踪影.直到停车场,他才看到林珊坐在池唯宝马的副驾驶座上,双脚搁在方向盘上,任由池唯笑眯眯地给她按摩——"穿着高跟鞋一下午了,老婆辛苦了!"

什么联姻...陈转当时就摇头叹息:"他是无祖无宗生的吗?"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十分钟,陈转刚在门口签到,就被一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哇,这场婚礼还有外国人?

转头一看,他发现餐厅吧台边坐着一位长发女子,手握电脑,眉头紧锁,用流利的英语争辩着.夕阳打在她的发丝上,散发着耀眼的金光.他凝视了她几秒,发现她的头发原本是黑色的,却因为阳光的照射,泛着金色的光泽.她头发浓密,眉毛笔直.她大概涂了口红,衬得她肌肤如雪,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唇上.明明是一张充满女性特征的脸,却又散发着几分英气.

陈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只是好奇,他抱臂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发现是她的表情和声音,掩藏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气息,果断得

有些特别.

"小姑娘不容易啊."他挑了挑眉,然后转身走进了婚礼会场."参加婚礼,还得加班."

林珊并非完全不喜欢婚礼,只是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婚礼.

这场婚礼完全按照林珊的要求办,她负责提要求,发泄不满,池薇负责执行,挨骂.新郎甚至为了婚礼更改了手术时间,请了两天假,拼命工作,只为让美女露出笑容.

林珊说:一场难忘的婚礼,关键在于"和人玩得开心",一定要安排游戏环节!

林珊说:大家最好激动起来,仪式结束后我们就开始跳舞!

林珊也说道:池妩仸,跳舞不能太呆板,先上网练习一下夜店的基本动作吧!

林珊也说道:"哦,一定要有纪念品!纪念品一定要实用,可以收藏,这样才能让大家永远珍藏,让这场婚礼成为一个美好的故事."

...

池妩仸一一满足了他们.

婚礼按照林珊的要求,设置了几个游戏环节,宾客们每完成一个游戏都能得到一份小礼物.然而,陈转明显心不在焉,手里拿着飞镖,眼睛却透过玻璃扫视着房间——这丫头还在加班吗?

"喂喂喂,小心点!别让飞镖从我头顶飞过来!"旁边有人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邪魅一笑:"喂,你在看那个女孩子吗?"

正是从大学开始就花心的余悠扬.

陈转没有否认:"你认识她吗?"

余悠扬摇头,"没有,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陈转垂下眼帘,"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奇."

余悠扬猜测道:"说不定是新娘那边的人?认识不容易?上去问问她微信就行了!"

陈转懒得理他:"我是那种会主动聊天的人吗?再说,你没看出来她很忙吗?"

"正因为她忙,我才能占她便宜."老渣男满脸不怀好意,"你想想,一个整天打电话的人,最缺什么?"说完

,他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东西拽下来,扔到了陈转的怀里.

婚礼很简单.连司仪都省去了,主要流程就只有新郎新娘互相致辞.池妩仸念誓词时哽咽了,老同学们站在一起八卦:"你猜昨晚发生了什么?""

什么?"

"就是这誓言!池妩仸这傻子,昨晚写的时候感动得最后抱住马桶放声大哭...关键是,他一边哭一边喊——我真的爱珊珊!喊了半个小时根本停不下来.""

...你喝了多少瓶酒,醉成这样?"

"我没喝!你说这酒量还有清醒的时候,可是爱在心里,一点希望都没有!"

陈转摸了摸鼻子,同意道:"完全没救了."

八卦结束后,新郎如愿地吻了新娘.随着两人宣布仪式开始,音乐一改之前的缠绵悱恻,转而节奏密集的电音摇滚.新娘手捧花束站在舞台上,开心地宣布:"单身姐妹们,请集合!"

陈转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西餐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个服务员倚在吧台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人们在哪里?

进来?

还没等他找到她们,外面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头顶的霓虹灯闪烁起来.随着鼓点和节奏,现场瞬间变成了迪斯科舞厅.周围的姑娘们开始朝着新娘指的方向聚集过来.陈转来不及多想,站起身,探过身去.

周围的人一把拉住他:"喊单身姑娘呢!你一个单身汉也来凑热闹!"

不等陈转回答,余悠扬扫了一眼路人:"别挡着人家猎美人."

林珊已经站在舞台上,曼妙的身影背对着人群,高举花束,数着数:"1!2!3!"

她双手一挥,一颗粉红色的流星划过闪烁的霓虹灯.

"呸!"

花束正好落在陈转的怀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或许是因为身高太高,距离她太近,他的目光只集中在女同胞之中扫视,眼角余光瞥见一把暗器朝自己袭来,下意识伸手一挡——暗器就在他手中,冷峻俊美的男人捧着花束,一脸茫然.

众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四周爆发出嘘声和尖叫声.陈转慌忙将花束递给林珊:"这次不算,都怪我,都怪我,你们再来一次!"

林珊看热闹,也不怕麻烦,婚礼上难得出现这种奇怪的场面,她不肯收回,只顾喊:"哇!一个单身帅哥抢了我的捧花!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喂喂喂!别把花还给我!我不要!在场的姑娘里挑一个,把花给她!"

"不敢,不敢."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转果然又把在场的女生们都看了一遍——没有人.

那里没有人.

"怎么?看你这么伤心,没找到人吗?"余悠扬见陈转回到座位,打趣道.

"没找到人."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桌上的酒,"我说我只是好奇."

这时,迪斯科开始了.灯光渐暗,音乐愈发激昂.男男女女手捧饮料,随着节奏摇摆.陈转瞥了一眼舞台上的池薇,他正按照林珊的要求卖力地跳着舞.他大学时就以四肢不协调出名,现在的舞姿就像是康复训练一样.余悠扬笑得嗓子都哑了,一巴掌拍在陈转的腿上,拍得他腿疼.他一边用手机录视频,一边听着旁边的男人自言自语:"应该是路人吧.对了,这里是餐厅,她从头到尾都没进来,估计是加班了一会儿就走了."

音乐声越来越震耳欲聋,两人不得不近距离交谈.

"没事...至少你拿到了花束,开创了历史先例...稳操胜券!"余悠扬调侃道.

陈转看了一眼怀里的花:"你想要吗?!"

"不不不,我不结婚,你送给你妈吧,她盼着你们结婚呢."

陈转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余悠扬拉住他.

"我回来了."陈转挥了挥手,双手插在裤兜里,把花束塞进挎包里,"这音乐烦人."

月亮徜徉在机电学院破败的砖石低矮建筑上,周围是各种酒吧,如今已是夜幕,年轻男女来来往往.陈转痴迷着某个人,徒然思念,只觉胸口一阵闷痛.

这种感觉肯定和男女之间的爱情没什么关系,他心想,只是有点好奇,难得遇到一个女孩子想跟自己认识而已.

在机电学院打车很困难,他不得不再次走出去.银色的月光下,手腕上的花束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辅以白玫瑰,玫瑰和姜花的芬芳,淡淡的,沁人心脾.整条路银装素裹,月光如糖霜般洒满大地.而他脚下,却掠过一个被随意丢弃的易拉罐——

"没有品质."

陈转心里暗骂,又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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