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异世的灵魂
诺丁学院的图书馆,是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红砖灰瓦,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显得古朴而安静.相较于训练场上终日不绝的呼喝与魂技碰撞声,这里无疑是学院里最冷清的角落之一,却也正合了云逸的心意.
馆内藏书虽无法与大宗门或武魂殿相比,但对于一座初级魂师学院而言,也算得上丰富,涵盖了大陆通史,魂兽图鉴初解,武魂理论基础,地理志,常见草药集等各类典籍.
此后数月,图书馆那扇沉重的木门后,靠窗的某个固定位置,几乎成了云逸的专属领地.
他系统性地翻阅着各类书籍,尤其是那些关于武魂变异案例,上古传说轶闻,稀有魂兽特性,以及魂环吸收极限理论的典籍.他像一块干燥了太久的海绵,疯狂汲取着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并不断地与脑海中那个来自现代科学的认知框架进行碰撞,比对,融合.
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世界的魂师理论,大多停留在现象描述和经验总结的层面.比如,所有典籍和讲师都强调越级吸收魂环极其危险,轻则伤残,重则爆体而亡.
但,为何危险?魂环能量冲击身体经脉与灵魂的临界点如何计算?不同属性,不同年份的魂环,与不同品质,不同属性的武魂之间,其契合度是否存在一个可量化的公式,而非模糊的"感觉"或"概率"?这些更深层次的,触及规则本质的问题,书籍中鲜有提及,或者说,当下的魂师界尚未建立起如此精密的研究体系.
这一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布满细密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光柱.
云逸正沉浸在一本纸张泛黄,边角多有破损的"星斗大森林核心区魂兽推测"残卷中.书中提到,某些隐匿于森林核心的顶级魂兽,其存在本身就能引动天象变化,甚至其呼吸吐纳都可能微妙地影响周边区域的星辰轨迹与引力场.
这让他立刻联想到自己的星辰罗盘,不由得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书页旁虚划起来,推演着大型生命体能量场对局部空间造成的引力扰动与星光偏折率的数学模型,口中无意识地低声喃喃,吐露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词汇:
"...如果考虑魂力场作为一种附加的维度卷曲效应,那么特定星辉在此区域的偏折率应该重新计算...魂环能量辐射的吸收效率,或许与武魂自身的固有振动频率更为相关,而非简单的元素属性对应..."
"什么样的频率?"
一个温和而带着明显好奇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云逸沉浸式的思绪.
云逸猛地一惊,从深沉的思考中被拉回现实.
他过于专注,精神完全沉浸在推演之中,竟未察觉有人靠近.他迅速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蓝色劲装,相貌算不上特别英俊但眉眼清晰,有着一双格外沉稳深邃眼眸的男孩站在桌旁,看起来年纪与他相仿,大约六岁左右,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洞察.
这男孩,正是唐三.他同样经常来图书馆查阅资料,主要是关于大陆各方势力分布,唐门暗器制造可能需要的矿物与材料特性,以及武魂修炼的一些常识性禁忌.
今日他恰好路过云逸桌旁,听到那完全不同于常人,充斥着"频率","维度","能量辐射","计算"等陌生词汇的"怪论",心中不由升起极大的好奇.
这种探究事物本质的思维方式,与他前世在唐门钻研暗器机关,毒药药理时,追求极致精准与效率的内核,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鸣.
云逸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沉静淡漠,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唐三.对方眼神清澈,神情坦然,似乎并无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探究欲.
唐三见他不语,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语气平和地继续说道,试图拉近距离:"我听到你在说'频率','能量辐射','计算'...这些词很新奇,书本上很少见到.你也觉得,武魂和魂力的运用,不单单是魂力强弱和魂技释放那么简单吗?背后或许有着更深的...规律?"
云逸心中微动.
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武魂殿的执事,学院的讲师,还是同龄的学员,所有人讨论武魂,无外乎强弱,等级,魂技效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注意到这些被忽略的"细枝末节",并且用了"也"字.这意味着,对方可能也有过类似的思考?
"只是些基于观察的胡思乱想,不值一提."云逸谨慎地回答,声音清淡,带着疏离感,但语气比平时缓和了些许.
唐三笑了笑,那双沉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睿智光芒:"我觉得不像是胡思乱想.比如,大家都说控制系魂师要讲究精准控制,但怎么才算精准?如何量化?或许就像你隐约提到的,找到那个最适合魂力输出,最适合武魂发挥的'频率'或'节点'?"
这句话,真正说到了云逸的心坎上.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孩,其思维深度和看问题的角度,或许与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对方可能无法理解他全部的术语,但似乎能捕捉到其背后的核心思想.
"精准,意味着可控,可预测,可重复."云逸终于不再完全封闭,开口回应,话语也多了起来,"无论是魂技的释放时机,角度,威力覆盖范围,还是魂力在体内特定经脉的运行路线与速率,如果能用数学语言进行描述,用物理模型进行模拟推演,那么很多所谓的'修炼瓶颈','吸收风险','控制不稳',或许都能提前预知,量化分析,并找到规避或优化的路径."
他拿起手边那本"星斗大森林核心区魂兽推测"残卷,指向其中关于顶级魂兽引动天象的部分,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笃定:"就像这本书里试图描述的这些现象,无论多么神奇诡异,其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尚未被完全认知的客观规律.而我们魂师,目前大多只是在重复和利用这些现象,却很少去系统性探究现象之下的规律本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唐三听着云逸条理清晰,视角独特的阐述,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云逸的言论,与他前世在唐门所学的机关暗器制作中蕴含的精密计算,力道掌控,时机把握之道,虽分属不同体系,用语迥异,却在精神内核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那是一种超越经验主义,追求极致掌控与效率的理性思维.
"数学语言...物理模型..."唐三重复着这些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词汇,却仿佛触摸到了一扇通往新世界大门的边缘,心中涌起强烈的兴趣,"你的意思是,武魂修炼,可以像...像打造一件最精密的暗器一样,每一个环节都计算出最优解,而不仅仅是依靠模糊的感觉和苦练?"
"暗器?"这次轮到云逸露出些许疑惑.这个词汇在斗罗大陆并不常见.
"呃,一种...比较特殊的武器,对制作精度要求很高."唐三意识到自己失言,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但兴趣更浓,"我叫唐三,也是今年的工读生.你呢?"
"云逸."
"原来是你."唐三恍然,他自然也听过那个在学院里流传的,充满矛盾的名号——"先天满魂力的[星辰罗盘]拥有者".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双过于成熟和智慧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同于寻常孩童的沉稳,以及一种在孤独探索中突然遇到"同类"的微妙感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这次看似偶然的图书馆相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中都漾开了层层涟漪.
云逸发现,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能初步理解他思路,甚至进行交流的人.
而唐三则深切地感觉到,这个被众人视为"怪异"与"可惜"的云逸,其头脑中蕴含的智慧与独特的认知体系,可能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其价值,或许丝毫不亚于一个顶级的战斗武魂.
一次偶然的邂逅,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同样非凡的灵魂,第一次产生了跨越世界壁障的奇妙交集.
他们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出现,可能会极大地改变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轨迹,甚至成为未来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与挚友.
知识探索的路上,他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