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煜公并不是在那边等待结果的人,当苏望苏婉在推动争取第四张票的同时,当孟契尔不惜逼着局面变成四比一让寒煜公被迫面临最终局面的计谋时.
寒煜公也在进行着属于他的方案.
到现在为止,先皇还没举行葬礼,主要原因是两派之间谁是主祭没谈妥,由于苏望被闭门思过,太孙派以龙牙国主为主推举他作为主祭,而寒煜公决不放弃主祭的位置,在这个事件上,双方又开始了角力摩擦.
身为宫廷礼仪官的雷修伯爵非常的头大,但是又能如何?都是一尊尊的国主公爵,自己就是个小官.
所以先皇的遗体还停在皇宫之中,继续搁置.
冷井战役的战利品陆续的运回了首都,这也代表了寒煜公的手上开始有了大量的充沛金钱可以运作.
既然战争是可能的选项,那收买对方的将领,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所以寒煜公的幕僚群与说客们非常活跃的锁定可能人选,大量的收买资金从寒煜公的口袋里面送出去,目的只有一个,买下胜利.
至于结果如何,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这个时代,野心永远不缺宿主,想要往上爬的冒险投机者,永远都有.
而在寒煜公收买名单上,排名第一的,正是龙牙军第一猛将,德立安.
在前几年出征的时候,德立安统帅龙牙军参战,而主帅就是寒煜公,德立安率领的军队贪婪无厌,对于战利品的抢夺最积极,而寒煜公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些搜刮人民干干净净的军队,得到的战利品都归入了德立安的私人口袋.
德立安的贪婪无厌,还有自命不凡,是现在寒煜公最需要的特质,说客带回来了他要求许诺龙牙新国主的誓约书,作为要求送到了寒煜公的面前,寒煜公二话不说,就签发给了德立安,一纸誓书,赢了就给他龙牙国主位置,输了,这张誓书顶多让寒煜公多被砍两次头而已.
那张誓书被密封入红蜡信匣,由亲卫长亲手送出.
途中,经过先皇未葬的灵堂.烛火摇曳,影子横在棺椁上.送信的亲卫未察觉,那影子与寒煜公的背影一模一样.
这份"未来的国主任命书",从亡者的阴影下经过——
而亡者,没有抗议.
*******
「有这么样聪明的哥哥,真是作妹妹的不幸.世界上的男人每个看起来都变的愚蠢了,再这么样一天一天过的话,我岂不是要变成一个没有办法和男人亲近的老太婆了.无论如何,再不赶紧找到个了不起的公子...」
「我就真的可能要被逼着嫁给程慕白了啊...」
一想到这里,孟洁娜就把自己的头埋进了两个大羽绒枕头里面.
「我也不奢求,只要比我强,聪明程度不低于哥哥,相貌干净利落,不屈服于无理,对弱者仁慈,不拘泥于金钱,不过也不能浪费奢侈,同时还有清洁感的话,那么其他的缺点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在床边陪着郡主入睡的侍女小婵很适时的补刀一句.
「听起来九成像是利大人.」
孟洁娜恶狠狠地瞪着小婵,然后继续埋头进了枕头里面.
孟洁娜把利魁玉带回了渡鸦国邸,所以现在利君策跟利魁玉父子已经重聚了,不过孟洁娜还没正式跟利君策见面,虽然孟洁娜早就知道自己哥哥有意让她跟利君策亲近,身为女孩子家还是会有一点矜持.
相较于利君策,黑羊国主程慕白可以说是外面风评极差的男人.
黑羊国主是个具有艺术家气质的人.
不过气质并不代表他具有艺术家的才能.可是黑羊国主的视线显然偏离了这一个事实,他努力地想使自己相信他的确具有艺术的才能.
他不但作诗,写戏曲,同时还设计庭园,吹奏长笛,并且画仕女画,山水画.可是他所有的作品,就是没有一种像个样儿的.不管在哪一个范畴,他惟一的长处就是贬谪他人的才能.
透过作为"评论家"的身份,他满足的认为自己掌握着艺术的奥秘,是艺术女神的宠儿.
不过,尽管没有艺术才能,他却拥有充份的权力与财富,如果能够活用这两项资源的话,其实也可以保护并培育出许多创造性的才能,并且让后世都了解他是一个懂得艺术的人,应该是这样的.
可惜他并没有投资艺术的度量.
黑羊国主最热衷的事情,似乎在于如何让他人优越的才能枯竭,如何攀折他人的才能枝干.据说他甚至在帝都广大公邸的地下造了一个可疑的迷宫,以供作荒乱淫乐之用.不过这个说法仍只是传闻而已.
*******
利君策把孩子安抚入睡之后,应好友狐狸孟契尔的邀约,两人一瓶蜂蜜酒,一碟白乳酪,在火炉旁彼此谈谈心.
「看来我这个妹妹和你儿子相处的非常好哪!」
「真是给令妹添麻烦了.」
「我妹妹自己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应该说是她找到了一个好朋友.否则的话,就是她真正的目的是另有其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孟洁娜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该不会真的看上你了?」
孟契尔又把话题带到了婚约上,利君策再度的展现自己的定力,不上这个钩.
利君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奇货可居,虎翼国主第一顺位继承者的父亲,又是单身,他的婚事,可不能轻易许诺.
话题一转,孟契尔问了其他的问题.
「对了,你觉得寒煜公怎么样?」
毋宁说这个问题才是孟契尔最想要知道的.利君策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改变,不过黑色的光在他黑色的眼眸里闪了闪.
他简短地回答道:
「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孟契尔点了点头,感叹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时代在变啊,利君策,人身在其中当然不得不跟着改变啊!」
「如果是往好的方向改变就好了.」
两个人一同将视线转往砖砌的巨大暖炉里,四只有着两种颜色的眼底深处,映照着跳跃的火焰以及焚烧中的薪柴.或许混乱的河流在这一瞬间,仍然还加速朝通往悲惨结局的终点瀑布流去也说不定.
「你不打算回虎翼公国了吗?」
孟契尔的问题让利君策沉思了一下.
「现在就算回去的话,也没有地方可住了.而且实质国主的席敏也不见得会欢迎我们回去啊.」
「不,我所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难道不打算以虎翼国公的身份凯旋而归吗?」
「渡鸦国公您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个连虎翼公国的国相都无法胜任的男子啊.」
「这只是你一时的厌倦不是吗?」
「不,我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这正是问题的所在.」
利君策第一次的将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一个职掌政事的人是绝对不可以因为一时的厌倦,而将自己必须要负责的地位给放弃的.所以一旦放弃了当初的地位,那么我就等于是自己放弃了职掌政事的资格.」
「就这一点而言,我不认为自己比得上篡夺虎翼公国的席敏.」
「席敏认为一旦放弃的话,不但自己的女人,地位都将为邬烈国主所夺,甚至连性命也会一起失去.所以席敏一定认为自己所采取的是万不得已的自我防卫措施.」
「而这也就是我没有积极地想要为国主的死展开报复的原因,席敏是被逼的,错是在虎翼国主身上,我有何立场去讨伐一个为了自卫儿弑君的臣子?」
孟契尔的心中想着,如果这段话让寒煜公听到,恐怕寒煜公会当场大哭出来.
「过几天,程慕白有个晚宴邀请我妹妹参加,我不方便出席,我希望你能低调的去保护我妹妹的安全.」
「有危险的应该是程慕白吧,我应该保护的是那个天生的艺术白痴才对.」
「不,我反而希望他从此不再有机会荼毒帝国的艺术.」
「永远.」
孟契尔举起了酒杯,敬了敬眼前的挚友,然后独自一饮而尽.
*******
在得到利君策的护卫承诺后,孟契尔来到了自己的小书房,在书房内有一位真正的"渡鸦",等待着对主君进行工作汇报.
渡鸦常与死亡,不祥和战争联系,例如作为战神信使和战场上的预兆.但同时,也代表智慧,知识,神秘和创造力.
这正与孟契尔的个性完美的契合,而支持着他智谋的,就是这群渡鸦历代国主留下的渡鸦群.
一份报告,关于黑羊国主与前国主的报告.
对于程慕白,过去的孟契尔并没有深入的研究这个人的背景个性,更多的是基于他的表面印象而导致的判断,从表面上来看,程慕白是个一事无成,又具备平庸贵族贪婪本性的废物贵族经典代表.
黑羊公国的国力衰弱也证明了这点.
然而,如同孟契尔自己给自己的保护色是懦弱的军事将领带着不能打的渡鸦军,谁说程慕白不是在给自己制造保护色来避免被人看穿?
如果在这里被反咬一口,那身为狐狸的孟契尔可就会成为帝国野心史上的最大笑话了.
所以针对程慕白更深入的报告,就是孟契尔交代手下渡鸦群的最重要工作.
最好的答案就是程慕白就是程慕白,就是个如同他表面单纯的纨绔子弟.
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关键人物浮现在孟契尔的眼前,前黑羊国主,程慕白的叔叔,六十四岁的老国主,程冬青成为了孟契尔不能错过的变因.
当自己因为罹患眼疾而导致视力全失,无法再回复的时侯,程冬青果断地退出权力的宝座,将黑羊国公的地位让给自己的侄子程慕白,而自己在宏壮的国公宅邸的一角建造了一栋隐居用的公馆.
在他闲居之后,每天过着让侍从为他念书报,鉴赏音乐,同时一面与旅人分享旅行经验谈的生活.
今年六十四岁的程冬青如果还没有退位的话,应该可以充份牵制龙牙国公,与银狼国公的言行吧.但若是这么一来,此次的国公会议或许就不再有孟契尔活跃的空间了.
「将国公的地位让给自己的侄子而过着隐居的生活,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成为了孟契尔思考的问题.
因为,如果贸然的真的把程慕白给杀了,是否可能引发黑羊背后的真正智者,程冬青的亲自出手?
程冬青的立场,应该说是他的真实立场会是怎样的?
这些都会影响着整个棋局发展.
牵扯到国主家内部的核心机密就不是渡鸦群能轻易弄到手的情报,能将程冬青这个关键人物找出来,已经证明了渡鸦的能力卓越,幻想着情报可以轻易获取的,只存在于童话故事.
剩下的就是对于孟契尔的挑战了,考验着他如何在重重迷雾之下能看穿真相.
「或许,最笨的方案就是最好的方案,有的时候丢一颗重石头到水里,就是最好的破局方案.」
「至于局势会怎样演变,就看谁预备的后手更多.谁就更有利.」
整个情报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动态,程冬青的"年轻"妻子,虽说是年轻,却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熟透妇人,昨日从首湖城的国邸出发回去领地.
而这位年轻妻子,在嫁给程冬青之前,就是属于艳名在外,原本是伯爵之妻,但是在伯爵死后,继承了家产,转头就嫁给了程冬青这个老头子.
渡鸦群掌握的小道消息,这个老女人,跟程慕白有点不清不楚.
在这个时间点,把这个"碍事"的老女人送回领地,很值得玩味呢.
「或许,有些事情没这样复杂.」
孟契尔继续的陷入自己的思考回路之中,看来又要失眠了,对于智者而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旦思路开始转动,就不是能随便停下来的,思绪如同飞梭往来编织着一张张迷惘,这种痛苦,独属于智者.
1-1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