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传媒内部的光线明亮而冷冽,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职员.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一种无形的,快节奏的压力,与沈清歌过去熟悉的,带着艺术散漫气息的沈氏珠宝截然不同.
前台小姐挂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但在听到沈清歌说出"我来应聘'特殊岗位'"时,那笑容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
"请跟我来."她将沈清歌引向一条僻静的走廊,尽头是一间不起眼的会议室.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沈清歌微微一怔.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男女皆有,年纪普遍不大,但气质迥异.有的满脸愤世嫉俗,抱着胳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戾气;有的则眼神闪烁,透着精明的算计;还有几个看起来甚至有些紧张和茫然.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身上那股与星途传媒精英氛围格格不入的"局外人"气息.
沈清歌的入场吸引了不少目光.她过于出众的容貌和那份即便落魄也难以完全磨灭的矜贵气质,在这里显得鹤立鸡群.几道视线带着审视和嫉妒在她身上逡巡.
她默不作声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低垂着眼,尽量减少存在感,内心却已翻江倒海.这就是"特殊岗位"的应聘者?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陆淮之的公司,招聘这样一群人,意欲何为?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干练西装套裙,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
"各位上午好,我是本次招聘的负责人,姓周."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不带多余感情,"感谢各位对星途传媒的关注.我们今天的招聘岗位,比较特殊,需要的是对陆淮之先生有'独特'见解的人才."
周经理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像是在观察反应:"简单来说,我们需要的是能精准找到陆先生身上'争议点',并能有效'放大'它的人."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几乎撕开了那层遮羞布.下面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兴奋,有人了然.
沈清歌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这就是一场"黑粉"招聘会.那个神秘电话,没有骗她.她真的要在这里,靠着诋毁曾经的对手来谋取生存的机会.屈辱感再次涌上,但被她强行压住.
"现在,进行第一项."周经理操作了一下平板,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陆淮之最新电影的预告片.画面精美,打斗场面惊险,陆淮之的特写镜头更是将他的演技和颜值展现得淋漓尽致.
"请各位针对这段影像,或者你们所了解的任何关于陆淮之先生的信息,发表你们的'看法'."周经理特意加重了"看法"两个字,"畅所欲言,我们需要的是最真实,最犀利的观点."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痘痘的年轻男人就迫不及待地举手,语气激动:"我来说!陆淮之就是个资本包装出来的产物!他的演技模式化,永远板着一张脸,全靠导演和剪辑!要不是家里有钱有背景,他怎么可能拿到那么多顶级资源?"
有人开了头,场面立刻活跃起来.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女孩细声细气地补充:"没,没错!他去年和那个女星传绯闻,肯定是联合炒作!他私下里肯定特别傲慢,看不起人!"
"还有他立的那个'敬业'人设,上次淋雨拍戏通稿满天飞,笑死人了,哪个演员不敬业?"
"我听说他脾气特别差,在片场经常骂哭工作人员!"
诋毁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多空洞无物,充满了主观臆测和酸葡萄心理.沈清歌静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就是所谓的"黑粉"水平?难怪需要对外招聘.
周经理面无表情地记录着,偶尔抬眼看一下发言者,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的目光,几次似无意般扫过一直沉默的沈清歌.
终于,当会议室暂时陷入一种缺乏新意攻击的短暂沉寂时,周经理直接点了名:"角落那位穿白衬衫的沈小姐,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歌身上,带着好奇,审视和不善.
沈清歌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周经理,清冷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不大,却奇异地盖过了之前的嘈杂.
"我认为,以上各位的发言,都停留在情绪输出层面,缺乏数据和逻辑支撑,无法形成有效的舆论攻击点."
一句话,几乎得罪了在场所有人.不满的嘘声和怒视立刻投来.
周经理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兴趣:"哦?那沈小姐有何高见?"
沈清歌站起身,走到屏幕前.她没有看那些挑衅的目光,而是专注地盯着屏幕上定格的,陆淮之的特写.
"如果要以'敬业人设翻车'作为攻击方向,仅仅说他'可能'耍大牌是苍白的.应该具体到:去年八月"深渊行动"拍摄期间,他疑似因个人原因,连续三天在下午四点前离开片场,这与剧组官方发布的通告时间不符.同时期,某品牌高层女士在社交媒体发布的定位恰好也在影视城,可以引导舆论,质疑他将私人行程置于剧组工作之上."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做一个商业分析报告.
"如果攻击他的演技,说他'面瘫'是无效的.应该对比他出道初期作品"夏日回响"和去年获奖的"无声",指出他在表达'震惊'情绪时,使用了几乎相同的微表情模板——右眉眉峰抬高0.3秒后回落,眼神放空.并提供动图对比.这能精准打击其'演技进步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先前那些慷慨激昂的应聘者,都像被掐住了脖子.
沈清歌顿了顿,最后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至于商业层面.他主导投资的'星途未来科技基金',上半年重仓了新能源电池领域,但该领域目前存在技术瓶颈和政策风险.可以以此为切入点,质疑其投资眼光,将其塑造为'利用明星效应盲目扩张,罔顾投资人利益'的形象.这比攻击他的私生活,对星途传媒的打击更为致命."
她说完,微微颔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整个过程,冷静得不像是在应聘一个"黑粉"岗位,更像是在董事会做陈述.
周经理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里面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审视,而是带着深深的探究和一丝震惊.这个女孩,对陆淮之的了解,绝非普通对家粉丝那么简单.她的信息维度,已经触及了商业核心.
"很好."周经理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语气听不出喜怒,"沈清歌小姐,你的'见解'非常...独特且深入."
她环视了一圈其他明显被比下去,脸色各异的应聘者,宣布道:"今天的初试到此结束.请各位回去等通知."
应聘者们悻悻然地陆续离开,不少人经过沈清歌身边时,都投来复杂难言的目光.
沈清歌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她走到门口时,周经理叫住了她.
"沈小姐,请留步."
沈清歌脚步一顿,心跳漏了一拍.难道她表现得太过,引起了怀疑?
周经理走到她面前,递过来一张白色的卡片,上面印着内部楼层指引.
"明天上午九点,直接到顶层总裁办报到."周经理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意味深长,"陆总...要亲自见你."
沈清歌捏着那张质地硬挺的卡片,指尖微微发凉.
总裁办?陆淮之要亲自见她?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是她的"出色"表现引起了注意,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她的"潜伏"任务,从这一刻起,充满了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