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樹梢,照在石階與水面上,微風拂過,水紋輕盪.
顧星羽靜靜望著眼前幾人,一時間不知從哪句話說起.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把內心最深的動搖,攤在別人面前.
可他們都來了——一個個無聲地陪在她左右,沒有追問,沒有指責,只是用各自的方式站在她身邊.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不說出口,才是對他們的不信任.
她低下頭,手指輕輕摩挲著石階的紋理,聲音不大,卻穩定地響起「昨晚...我見了司墨珩.」
空氣像瞬間凝住.
洛燁的手一抖,熱湯險些灑出;桑祁猛地轉頭,蒼淵眨了眨眼,林冽手中齒輪停在半空,厲岩微不可察地繃緊肩膀.
「他...潛進來了?」林冽最先問出聲,語氣沉著,眼神卻明顯凝重.
「他沒有帶兵,也沒有帶人.」顧星羽看著林冽,語氣平靜,「他只是...想見我一面.」
「見你?」洛燁忍不住低聲道,「他見你做什麼?他不是我們的敵人嗎?」
「他說,他不是為了盤算,而是...只是想看看我.」她苦笑了一下,聲音裡透出一絲連自己都難以描述的複雜情緒.
「他說了句話.」她垂下眼,緩緩道,「謝謝我,讓他知道他也可以是人.」
眾人沉默.
這句話落在每個人心裡,帶著不同的重量.
「他碰了妳?」洛燁忽然問,語氣中難掩怒火.
顧星羽一怔,隨即搖頭「沒有.他只是...把額頭貼上我的.他說,那是他第一次不以皇子的身份,靠近一個人.」
蒼淵勾起嘴角,嗤笑「哼,真會演,連溫柔牌都打出來了.」
「...他那一刻不是演的.」顧星羽低聲說,「我學心理出身,我能分辨真假情緒.他是真的在動搖.他也...真的很痛苦.」
這句話一出,反而讓氣氛更沉.
桑祁皺眉,「妳...是在為他說話?」
「不是.」她抬起頭,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我不是想為他辯解,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確實曾動搖過,也一度思索,他是不是真能改變.」
她語聲一頓,眼底泛起一層光,「但我知道,他的改變不能靠我.更不能因為我.」
「他要改變,那是他的課題.而我該做的,是守住自己的方向,不被他動搖半步.」
她望向五曜,緩緩起身,直視眾人「我沒有打算隱瞞.不只是因為信任,而是——我不想你們再為我的事而擔心,推測,分裂.」
「我選擇告訴你們,是因為我信任你們,也想請你們...繼續相信我.」
她說完,站在陽光下,語聲不重,卻帶著比任何時候都堅定的力量.
—
林冽緩緩開口「我信你.」
他的語氣平淡,卻是最早給出支持的那個.
接著是厲岩,他點了點頭,沉聲道「說出來,就是面對.妳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分寸.」
「我不喜歡他.」洛燁悶悶道,「但我喜歡妳願意說清楚.這樣...我才知道,我可以放心地站在妳這邊.」
「那我就原諒妳早上讓我空擔心一場.」桑祁撇開臉,咬了一口糖,「但下次能不能早點說,別搞得像我們誰要逼妳坦白似的.」
蒼淵歪頭,眼裡閃著什麼複雜的光
「...我不保證我會喜歡這個人,但我保證——若他敢讓妳再次不安,我會讓他後悔那晚走進這座莊子.」
顧星羽聞言,忽然笑了,是真心的笑.
「謝謝你們.」
陽光照落,池邊一片靜謐,水面映出六道身影.
這一次,他們的腳步,終於再次站在同一條線上.
——
『五曜心語』
［林冽］
「我信你.」——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並非毫無波瀾.
林冽看著站在陽光下的顧星羽,語聲平穩,卻感覺喉間微緊.她說她動搖過,也說得清楚不會為誰而改變方向.那樣堅定的她,並不讓人懷疑,但正因如此——他反而更加心疼.
她一定是經歷了什麼.
不只是那額頭輕觸,而是她選擇在那之後,仍然站回他們身旁.那不是情感能輕易作出的選擇,而是理智,責任與心.
他不擔心她會背離,他擔心的是——這樣堅強的她,是不是連動搖都不肯讓人知道.
「我信你.」他說.
其實還想說「你若搖晃,我便做你背後的支架;你若疲累,我會是你可以倚靠的那道牆.」
但他沒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她想要的不是依賴,而是並肩.
［洛燁］
「我不喜歡他...但我喜歡妳願意說清楚.」
洛燁忍著怒氣聽完了她的話.那句「他額頭貼上來」讓他差點把湯碗摔了,還得故作鎮定地握緊手柄.
——他明明知道,她沒有做錯什麼.
可一想到那個該死的三皇子有機會靠近她,就像火曜之焰被人澆了水,滋滋作響,難受得要命.
他也知道,她不是任人左右的人.若她真要動搖,他們誰也攔不住.
可她選擇說出來,選擇站在他們這邊.
——這一點,才是讓他心裡狠狠被戳了一下的地方.
「我才知道,我可以放心地站在妳這邊.」
他悶悶地說,其實想說的是「我會一直站在妳這邊,就算下次妳還是動搖了...我也會一樣站著,等妳回來.」
［蒼淵］
「若他敢讓妳再次不安,我會讓他後悔那晚走進這座莊子.」
蒼淵的話總是帶著玩笑的刀鋒,但這一次,他說的是心裡的真話.
他其實一早就知道顧星羽在動搖.他太敏感了——那種眼神的游離,夜裡沒睡的氣息,白日裡突然多出的靜默,他都察覺了.
只不過,他選擇假裝看不見.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當一個人正在試圖釐清心底時,最忌被人逼問.
她沒說,他也不問.
但她一旦說出口,他就再也不裝輕鬆了.
她是他願意信的那種人.不是因為曜印,不是因為命運,而是因為她不會逃避.
「我不保證我會喜歡那個人,但我保證——我會護著妳到底.」
他說出口時,眼神裡藏著的,是從不肯示人的認真與...一點點,嫉妒.
［桑祁］
「妳若不說,我們也不會逼問.但妳說了,我...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桑祁一向嘴快,可這時候他竟破天荒地覺得,有點語窒.
那晚她的眼神,那種帶著淡淡疲倦,卻依舊清明的模樣,讓他想起很久以前曾見過的一個人——他的妹妹,病重時依舊堅持不讓人擔心.
他知道,那不是裝堅強,那是真心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
她說她動搖過,說得那麼坦白.他本該笑她傻,虧她遲鈍,可是他說不出口.
他只覺得心一緊,想給她塞顆糖,想扯些笑話讓她輕鬆點.
「早說嘛,下次再裝沒事我就用草藥泡湯把妳薰醒.」
嘴巴還是毒的,但心裡那句沒說的是「妳能說出口...就已經夠讓人放心了.」
［厲岩］
「說出來,就是面對.妳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分寸.」
他沒有太多言語,但他知道,這場坦白對她而言不是輕鬆的事.
她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更不是任由情感擺布的人. 她能開口說出那句「我動搖過」,那代表她已經思索得夠深,掙扎得夠久.
她沒有逃避,而是選擇坦誠.
這樣的人,值得他尊重,也值得他守護.
「若有天妳再站在風口上,我依然會是那面牆,擋在妳前頭.」
他沒說出口.
他只是點頭,看著她站在陽光下,影子與他們的重疊.他知道——這條路不容易,但只要她走在前,他們五人,定會隨行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