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石台之上,朝陽斜照,光落在五曜之人身上.他們身後,是剛答畢的顧星羽,仍握著懷錶站立不遠,眼神微沉地望著前方.司苡柔眼中寒光微斂,嘴角挑起一抹審視的冷笑.
[宣儀司大司正]抬手一揚,聲音傳遍整個問曜台:
「第二問——五曜之人,既得曜力,肩負天命,然世人所見,僅為傳聞,實力與相隨於聖女者.今問你等——可有真才實能,能施於天下,庇民安邦?若無虛聲,便一一說來,令萬眾得見.」
一語落下,全場靜默,百姓屏息,百官凝目.
司苡柔低聲道「我倒要看看,他們能說出什麼大道理.」
林冽從隊列中踏前一步,金曜長袍隨風微動,他抬眼望向高台與廣場,聲音清冷卻帶著回響:
「我名林冽,為鍛器之師,祖傳三代皆為工造之人.我所承之曜力為『鍛曜之精』,能熔曜晶,鑄曜器,改戰備,為士兵設甲胄,為百姓築護城.」
「我曾親入浮塵澤遺跡,破千年金曜封印,繼承先人智慧,將曜器技藝重構於世.」
他取下腰側機關杖,於手中翻轉一圈,噴出曜光「這柄杖,可化為三式戰器,應城防,單戰,突襲之變.我亦在試驗曜脈震動與能場流通之法,減輕工匠耗力.」
「我不會口說仁義道德,但我知,每一柄好用的兵器,是士兵能否活著回家的關鍵.我造的每一柄,皆是為了讓守城者不再孤身.」
言罷,他退回原位.百官中數位軍官微微頷首,有工部官員則悄聲讚道「此子...竟真能以金曜之力還原古鍛術?」
火曜之人隨之踏出,紅衣火環在腰,身形挺拔,神情凌然.
「我叫洛燁,出身尋常灶堂,自幼習廚於民間.曜力覺醒後,我得『熾焰真火』,可融萬味,亦可化解毒氣.」
「你們或許不知,在被曜盜摧毀的村子裡,吃不飽,喝不淨,藥不全,是百姓每日最苦的難.」
「我能調製可存五日不腐的曜火糧丸,也曾為流民村設立流動火灶,烹煮一鍋能救兩百人的清瘴湯.」
「我不會朝政,不懂權謀,但我懂火——懂它如何生,如何暖人心.」
他語氣一頓,眼神堅定如初「如果曜界需要守護,我可以用我這一身火,把最後一碗飯,最後一口水,煮給那個最餓的人.」
—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嗚咽聲,有母親抱著孩子,老農點頭稱是.
當火曜‧洛燁的話音落下,人群中原本已有些微感動,數位文官尚未表態,軍方則對金曜,火曜表現略顯認同.
就在眾人交頭接耳之際,玉階之上,一道嬌冷的女聲陡然響起,聲線清晰冷冽,猶如寒光斜劃長空「說得倒動人,可若這樣便能庇天下,那曜界還需何軍,何政?」
她掃視群眾,眼中帶著寒意,「五曜之名,竟讓一群灶童與工匠平地而起,難道聖女真以為,只靠些小善小能,便可服眾?」
眾人一怔,循聲望去,便見立於昭儀側階之上的長公主‧司苡柔,素緞束腰,宮裙曳地,周身不染塵埃,神情卻含著明顯的諷刺.
她雙手交疊,緩步前行幾步,冷眼望向方才退下的洛燁與林冽:
「一個鍛器的工匠,一個煮飯的灶童,竟也敢稱得上五曜之人?倘若這樣便能號令天下,那本宮看我宮中侍膳總管,豈不是該封侯?」
［氣氛驟冷］
百官間出現些許輕笑聲,部分老臣微不可聞地交頭接耳,有人冷聲低語「聖女所召...是否太兒戲了些?」
「古時五曜,皆為天命引路者,今日這幾位...怕是風頭過盛,虛而不實.」
［火曜洛燁剛欲回嗆,林冽一手攔住］
洛燁咬牙,怒氣上湧,「她算什麼...」
林冽低聲道「別亂,這是她故意的.」
［水曜出場］
此刻,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說得倒也有趣,只是我很好奇——」
五曜之中,水曜‧蒼淵漫步向前,語氣不緊不慢,仿若未被剛才的嘲諷動搖分毫,甚至還朝司苡柔微微一笑.
「長公主是否曾下過廚?是否見過一口能餵二百人的大鍋,是否親手端過一碗藥湯給傷兵,是否知曜器如何熔鑄?」
司苡柔面色微變.
「我水曜之力,能引百水匯流,化毒為清;可導渠築堤,滋養田野.可我更清楚,比起空談治國,百姓更怕的,是『今日有水,明日枯死』.」
他聲音轉沉,眼神銳利起來「百官之位若真能安天下,那曜界不該淪為如今模樣.」
一語落地,全場靜默.
蒼淵退回,嘴角仍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卻不再說話.
此言一出,民間陣陣鼓掌聲響起,儘管侍衛立刻制止,但熱度已無法抹平.
人群中有人叫道「說得好!有手段的才配當曜之人,不是靠出身講話的!」
也有人激動擦淚「我家那村就是缺水斷糧,能管這個的才是好官!」
司苡柔眸中掠過陰翳,指節收緊,心中浮起「這些人...竟還真有點能耐?」
太子司墨衍坐於上位,眉頭輕皺,望向五曜之人,思索漸深,心中暗道「若真如所言...曜界或許...能靠他們翻轉命運?」
兵部尚書與工部侍郎則交頭接耳,顯現出前所未有的關注.
當蒼淵退下時,場中雖短暫安靜,卻也波瀾未止.
原以為接下來會是聖女親答第三問,誰知下一刻,步隊中又有一人站了出來——
是一襲青衫的青年,身形修長,腰間掛著簪鞭與藥囊,眉眼之間帶著不正經的倦意,卻在此刻顯得格外冷靜.
正是木曜之人——桑祁.
他笑嘻嘻地往前一步,拱手致禮「諸位大人,我原本只是個給人治病的小醫者.能站在這裡,確實高攀了.但——」
他的神情忽然變得認真,聲音亦不再遊戲般輕浮:
「我見過孩童因曜氣紊亂吐血倒地,見過藥草被斷商囤積而命價百倍,見過病患在城門外哭求三日不得一藥...」
他頓了頓,望向百官,又轉向觀禮百姓「若你們覺得我不配站在這裡,那就當我還是那個滿腳泥巴,替村婦接生,替老兵拔箭的桑祁.可若你們願給我一個機會,我希望能立一條醫道法規,讓曜界各城設『曜蘆醫坊』,不論貴賤貧富,人人可診.」
「我不懂什麼大策,但我知道,能救一命,是一命.這樣的五曜之人,也許不那麼體面,卻不虛假.」
語畢,桑祁退下,將袖中的藥布輕輕收起,垂首而立.
觀禮民眾微有喧聲,有人紅著眼喊「這是真的!我們那村就是他去過的,替一位老阿嬤治好了病,一文未收!」
「他就是桑大夫...他救過我娘啊...」
連不少文臣亦有所動容.
土曜‧厲岩,身穿深棕鎧甲,腰繫厚重護符,神情如岩壁一般無聲堅定.
他走得不快,卻像踏在每個人心頭,步步有聲.
站定後,他只是平靜道「我是土曜之人,曾為灰牙崖守衛隊長.」
他抬頭直視司苡柔與百官,聲音低沉如鼓
「我守過村落,敗過敵軍,也看過全村百姓倒在曜盜刀下,連孩童也不放過.」
「後來,我撿回一些人,將他們帶出血與火的廢墟.我不能改變那日的失敗,但我能保護好今天.」
他聲音微頓,手抬起來,敲了敲自己心口「我不懂言辭,不擅舌戰.但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這塊土地的人民,再多死一個.」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多語,立於場中如石柱般穩定.
這一次,觀禮群眾中不僅僅是掌聲,有不少人已熱淚盈眶.
有人大喊「土曜的那個男人...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
有人哽咽「我兒也在灰牙崖守衛,只是他為守護著村民戰亡了...」
百官中,軍方將領神色嚴肅,文臣多有沉默,唯有司苡柔冷笑一聲,似仍不信「感人至深,卻多為私語.可曜界所需者,是能擘畫大策,統領千軍之才,不是鄉間施藥之人,灶邊煮粥之徒.」
此語剛落——
有人沉聲反問「那公主認為,安天下者,又是何人?」
這聲音來自坐於側方的男子,身披墨袍,劍眉冷峻,正是司承珣.
他緩步向前,掃過眾人「此等言行,若尚不能入你們眼,那麼你們要的五曜,怕不是為民者,而是為權者.」
他目光如劍,直視司苡柔與百官,「若連護民之心都成罪,那這曜界,從根子便已腐朽.」
司苡柔眼神一震,氣氛驟冷.
群眾低聲附和,「說得好!」
「這才是我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