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轉金階,日影如劍.昭儀台上氣氛剎時收緊.
就在大司正欲繼續宣問時,一道清脆卻不容忽視的聲音打斷了他——
「此問,由本宮代司宣儀發問.」
眾人齊看去,只見身著紫曜宮裙,頭戴玉鳳金釵的長公主司苡柔步出天階之上,目光清冷,唇角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微笑,卻在光芒下彷若寒冰.
她立於石階中央,緩步向前,聲音朗然「問曜第五問——五曜之人皆因妳而聚,聖女既為其主導,便須承其咎.」
「若未來曜界因五曜之力而生亂,若聖女一念之誤,致使曜印失控,界力潰散...妳又當如何擔其罪?!」
語落,如劍劈石.
觀禮席間頓時沸騰,有文官側目低語,有將軍皺眉不語,也有民眾露出疑色.
連太子司墨衍也微動身形,神情一沉.
這一問,並非質疑能力,而是直接將顧星羽推向「未來一切亂世之責任承擔者」的位置——若她承認,便是天命綁架;若她否認,則是卸責之嫌.
台上,五曜之人神情皆變
洛燁臉色一沉,怒火暗湧「她有什麼錯?是我們自己選擇追隨的!」
蒼淵挑眉冷笑,低語「這是在問責還是設局?」
桑祁眉心緊蹙,一臉不服「這話說得也太不要臉了...」
林冽瞥向顧星羽,眼神暗藏擔憂與冷靜判斷.
厲岩緊握雙拳,站得更近了半步,像是準備隨時擋在她前方.
但顧星羽卻沒有後退.
她緩緩抬頭,直視階上那位高高在上的長公主,眼神平靜,堅定,語調柔和卻字字如鐘.
「我不會否認未來的風險,也不會推卸任何責任.」
「五曜之人,不是我召喚來服侍我的.他們有自己的意志,過去與未來.是他們選擇與我同行,是他們心懷此界,願意為這片土地而戰.」
她語速不疾不徐,卻隱隱帶著力量.
「若我之所行終將導致曜界崩裂,那麼,我願與這風暴共毀.」
「但若我能以微光導路,引得萬人前行,那這風險,我也願一人承擔.」
她微微抬起手中懷錶,光芒照耀其上,五曜曜印齊亮如星.
「我不是來統治曜界的,也不為權勢而來.若有一天我真的做錯,傷人,誤國——那麼我願親手終結這條錯誤的路.」
她目光銳利如刀,望向司苡柔「但現在,這條路,才剛開始.」
觀禮席上,百姓屏息,不少人眼神已浮現動容之色.
一名中年學士低聲道「她有擔當,知進退,不逃責,心可慰矣.」
將領席中,有老將咬牙點頭「這樣的話,才敢讓人信她背後站著的那五個.」
而另一側,司苡柔指尖微顫,唇邊笑意未變,卻眼中透出隱約怒意.
她低聲呢喃「說得冠冕堂皇...妳想成為信仰,那我便讓妳知信仰崩塌之痛.」
她轉身回位,不再多言,但明眼人都知——第六問,將是殺招.
昭儀台前,風聲凝滯,眾目如炬.
宣儀司大司正上前一步,手執玉簡,聲如洪鐘:
「問曜第六,亦為終問.」
「五曜之人,皆自民間而來,或曾流徙山野,或隱於塵世,或生於亂局.他們非皇家選拔,非宗室血脈,卻今站於曜都之巔.」
「今問聖女顧星羽——」
「妳以何為信,能令五曜之人誠心歸順,不為權,不為利,不為妳懷中所持之錶,所召之印——只為妳一人,捨命以隨?」
「若無此信,妳憑何立於天下之上,召令萬曜?」
此問一出,群臣譁然.
這不是問五曜,而是問她的靈魂根基——五曜之人,若僅為命運召喚而來,他日命散則心散;唯有心願契合,彼此信任,她方配稱「聖女」.
但這一問,也是最難作答之問.
因它不問結果,不問責任,只問人心真偽.
她望向身側五曜,緩緩開口「五曜之人不是我召喚來的兵,也不是我身邊的飾品.」
「他們有自己的過去,創傷與目標.若我只是命運中一枚被推上的棋子,我無法要求任何人為我赴死.」
她看向司墨衍,看向百官,看向遠方雲層下的曜都百姓.
「但我願與他們同行,不是因為我擁有什麼力量,而是因為我聽得見他們內心的聲音——也讓他們看見我不是神明,是人,是與他們一樣會怕,會痛,卻還是願意站出來走這條路的人.」
她聲音一頓,緩緩轉身,看向五曜之人.
「這一問,不該我來答.」
「真正的答案...只有他們自己說得出.」
林冽（金曜）先行一步,語氣平穩卻無比堅決「我林冽,從未服從過命運,只服從我的信念.我追隨她,與其說是信聖女,不如說——我信她是唯一會伸手救下所有人的人,包括我們這些被命運遺落的殘角.」
他頓了頓,看著顧星羽的背影,聲音低沉而篤定「她給了我們選擇的權利,也給了我,重新握起工具,不是為戰,而是為守的勇氣.」
洛燁（火曜）冷哼一聲,走上一步,聲音略帶怒意卻熾熱如火「我這人最討厭被人逼著走什麼天命,擔什麼責.」
「但星羽不是逼我們的那種人,她從不命令,她只會站在我們前面,或者旁邊,問我們願不願意一起走.」
「我不是為她效命,我是——」
他頓了頓,耳尖微紅「我,是為了她不再孤身一人,願意打到最後.」
蒼淵（水曜）嘴角微彎,一貫調笑語調卻在此刻出奇認真「我曾經說過,我不信任何人,因為信了就會痛.」
「但她讓我明白,有些人不會拋下你,而是...在你以為自己只剩影子的時候,主動靠近你那道孤影.」
他笑著,目光卻認真如深海「我不是被她召來的,我是...選擇了站在她那邊.」
桑祁（木曜）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人嘴很碎,也很怕麻煩.但我也知道,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怕痛怕死.」
「她會聽人說話,會記得你說過什麼,甚至連我妹妹的名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信她,不是因為她強,而是因為...她把我們每個人都當成真正的"人".」
厲岩（土曜）最後站出,寡言如他,語出如山「她未曾命我.」
「但我會護她,直到我不能站立為止.」
「這便是我之答.」
場下百姓不知何人先開口喊道:
「五曜之人真心守她!這才是真聖女啊!」
「我信她!」
「聖女星羽!五曜同心!」
聲浪如潮,席捲台階四周,百官不語,卻無人再質疑她的地位與心志.
太子司墨衍輕抿嘴角,終於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司苡柔站在高處,手指緊握玉欄,指節發白.
昭儀司大司正再度執簡宣聲,語沉如暮鼓「問曜六事,皆已回應.」
「聖女顧星羽,以心應問,以信服人,五曜為證,民心所歸——問曜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