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曦,曜都客殿外的竹影斜斜灑在石徑上,昨夜殘露仍掛葉尖.
顧星羽坐在庭院中央的石桌旁,身前是一壺剛沏好的茶,茶香淡雅,隱隱溫熱.
五曜之人陸續現身.
林冽來得最早,見她神色沉靜,眉間卻帶著掙扎,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洛燁則打著呵欠,嘴上碎念「起這麼早幹嘛」卻還是照到場;蒼淵照例一臉玩世不恭地晃進來,卻沒像往常一樣調笑;桑祁帶著藥盒,想說點什麼卻止於唇邊;厲岩最後走來,站定,靜靜注視她,不發一語.
顧星羽望著他們,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開口「我昨晚想了很久.」
她語氣平靜,卻像石子落入湖面,所有人神色皆是一動.
「在我原本的世界,一段感情只能容納兩個人.『忠誠』是愛情裡最基本的規則.若出現第三人...那叫背叛.」
「我一直都這麼認為,也以為自己能守好這樣的底線.可現在...我不知道了.」
她頓了頓,垂下眼,手掌緊扣.
「因為你們每個人,對我都那麼重要.」
「洛燁,你衝動卻真誠,總用最直白的方式守著我,護著我;
林冽,你不擅言詞,但總在我最需要時給出最穩的依靠;
桑祁,你嘴上沒個正經,卻細膩到連我一聲沒說出的情緒都能看透;
蒼淵,你看似輕浮,卻總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用笑容拉我一把;
還有厲岩,你一直都沉默地在身後,什麼也不說,卻什麼都做到了.」
她抬起眼眸,眼底泛著淚光,卻沒有落下.
「我知道你們對我都有感情,我也...不是不動心.」
「可是我更怕,我給的任何一個回應,會讓其他人受傷.」
「所以我想誠實地告訴你們:我現在還不知道,我能怎麼面對這份情感.」
「我不能給出承諾,也無法讓任何一人走遠.這或許很自私,甚至很渣...但我寧可先說清楚,也不想用沉默去傷人.」
她站起身,眼神環視每一位曜之人,語氣平靜卻堅定「我不會逃避,也不會隨意接受.若你們願意等,就給我一點時間——直到我弄明白心裡真正的聲音.」
「但若你們覺得這樣太殘忍,我也不會怪你們.」
院中短暫沉寂,只有清風拂過竹林.
半晌——
院中沉默短暫落下後,率先打破這份沉靜的,是蒼淵.
他倚在竹柱邊,輕撫髮絲,神情一如既往地慵懶而灑脫.
「小星星,那個愛的規則是妳那個世界的.」他語氣輕飄飄,嘴角卻帶著一抹似笑非笑,「妳現在是在曜界,妳知道——在曜界並無此規嗎?曜律不禁一對一之外的結契,但須『同意,同誓,同責』三約,否則以亂禮論.」
顧星羽愣住,像是被什麼重重敲了一下神經,當場瞪大眼「你說什麼?」
桑祁見她神情呆然,一臉無辜地舉手補刀「他說的是真的啊.曜界從來沒有限制情感只能是兩人專屬,我們的族譜裡還有雙曜之契,三曜之誓什麼的...這種事很常見啦.」
蒼淵點頭「愛若真誠,便非要限制在數字裡?若妳的心足夠容納,我們也未嘗不可共存.」
顧星羽呆住,整個人紅透了臉,彷彿腦海中瞬間跳出一連串無法整理的對話框——她從未想過這是「正常」,更從未想過她如今的困境,在曜界根本不是「問題」.
但還沒來得及回話,洛燁已猛地上前一步,語氣直白到彷彿在吶喊「難不成這是妳不願承認喜歡我們的理由?!」
他語氣帶著一絲隱隱的委屈與焦躁,「我昨晚都在想,妳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是我自作多情.但現在聽妳說這些,我才知道——」
「原來妳不是不動心,只是怕選了會傷了其他人...」
他語氣一頓,低頭咬牙,「我多怕妳不喜歡我,怕妳不要我呢...」
一語落下,院中靜得能聽見風穿過竹葉的聲響.
顧星羽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臉上掛著難掩的尷尬與羞紅,耳根也漲得通紅.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我們知道.」林冽低聲補上,打斷了她的結巴.
他語氣如水般平靜,眼神卻無比堅定「所以我們會等妳.無論妳的答案是什麼.」
桑祁揉揉鼻子,笑得有些無奈「沒想到我還沒表白,洛燁就把我前幾年準備好的情話都搶著說了.」
蒼淵則耸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我只想說,小星星,妳若真有一天選擇了誰,我也不會怪妳.但如果有一點空間...我願意等著那一點.」
厲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仍舊沒有多話,但眼中那一抹厚重的情意,誰也不會錯認.
顧星羽望著他們,心頭早已百感交集.這群人——五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卻又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理解與等待,沒有逼迫,只有一份份真摯情意.
她知道,她不再是那個只能在單一規則裡尋找答案的女孩了.
這是曜界,而這是她的羈絆.
顧星羽靜靜站在竹影斜落的院中,五曜的話語仍在耳邊迴盪.
她從未想過,困住她的,不是選擇本身,而是來自原世界的「規則」.
在那個世界,一段感情只能有兩個人,第三者,便是錯.但這裡是曜界,是一個擁有五曜能量,界縫異變與聖女傳說的世界.她的世界早已顛覆,她的心...也不再只是單純的線性情感.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掌心,還記得昨夜林冽遞來的飾物,記得蒼淵用手指輕勾她的髮尖,記得洛燁燒得滾燙的護意,也記得桑祁將藥放進她掌中時不自覺的輕歎.
還有,厲岩沉默而不退的眼神——
她每一份都放在心裡了,每一份情意,她都沒有錯認.
她曾經糾結,逃避,害怕一份情會傷了另一份,也怕自己成了感情裡那個不夠負責,不夠清楚的「渣」.
但此刻,她終於明白——她不是想利用任何一個人,也沒有虛假地應和誰.
她只是,真的在每一個人身上,看見了真心,感受到了牽掛,而她的心,也真實地被他們觸動.
她緩緩吸了口氣,抬頭看向清晨天際.
——既然這裡是曜界,既然命運如此安排他們相遇;既然她無法選擇誰,又無法捨棄誰,那她就不逃了.
不再用舊有的世界來綁架自己的心.
她要以自己的方式,與這些人共度這場命運風暴.
她要回應他們,不是選擇誰,而是選擇—— 一起.
她微笑了,那是與前日不同的微笑,帶著清透,決意與一點點如釋重負的安然.
當她轉身走回眾人面前時,語氣平靜卻堅定「我曾經以為,愛只能是兩個人的,選一個,就得放下其他.但...那是我過去的世界裡的規則.」
她看著他們,語聲溫和卻坦白「在曜界,一切都不同.我們一起走過幻象,裂曜,皇城,夜裡無數次的困境與猶疑...我才明白,我的心早已裝下你們每一個人.」
「我不再逃了.」
「我願意和你們一起,走完這段路——無論最後會不會有結局,我不想再壓抑,不想再懷疑.」
「如果你們願意,我...也願意.」
那一刻,晨光穿透雲層照進院落,每一雙望著她的眼睛,皆因她這番話而動搖.
而她,終於不再是那個只會退讓和猶疑的「顧星羽」.
她,是曜界的聖女,是五曜的牽繫者,也是——一位學會真實面對愛與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