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鱗殿金階鋪展,清晨的宮鐘連響三聲.殿中百官列班,紫幔低垂,香霧縹緲.
界皇司承璟端坐御座之上,眼神在百官之間掃過,最終落在立於丹墀中央的顧星羽與五曜之人身上.
「聖女命印既現,五曜已齊.」他的聲音穩而沉,「朕擬於三日後,在天曜廣場舉行『冊立之儀』,冊封顧星羽為曜界聖女,五曜之人為天選守曜使者,與聖女同列於天命之座.」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譁然,然多數官員神情振奮.
太傅上前一步,恭聲道「此舉能安百姓之心,定人心之本.」
太子司墨衍微微頷首,「廣傳於曜都與各郡城,三日後,萬民可入天曜廣場觀禮.」
界皇司承璟端坐於高位,龍紋袍袖垂至階前,聲音冷沉而不容置疑「顧星羽,三日後冊立完聖女,朕命妳便要帶著五曜之人前往曜源之門,取回曜靈之心.」
殿內群臣屏息,這道旨意意味著——新聖女與五曜將提前啟程,直面曜界最神秘,最危險的禁地.
顧星羽心頭一震,還未開口,司墨衍已抬眸看向父皇,語氣恭順「父皇,曜源之門數十年未開,內中變數難測,如此急促出行,是否...」
「聖女既已得五曜擁護,便應盡聖職.」司承璟不容置辯地截斷太子之言,「此事,不容再議.」
殿內空氣像被按下一層冰.
顧星羽上前一步叩首「臣女遵旨.不過啟程前,請允我立一紙"聖女約書",把事說清楚:吃,行路,住,耕田,看病這五件.三天內就先開做——城南共灶開火分糧,三處施診棚先看病,北丘立一座樣屋能住,東郊開一溝量水畫圖,短程曜駁跑起來給百姓看.不是嘴上說,城裡先做,路上接著做.請太常立籍公示,讓百姓知道:聖女不只去開一扇門.」
此語一落,殿中微動.幾位老臣互視,太傅躬身道「善.先定民心,再行遠役,則眾望不散.」
國師風眠抬睫,聲細而冷「天紋既動,延一日則紋生歧.約書可立,手不可停.三日之期,不可移.」
司墨衍拱手補上「兒臣願與聖女聯署其書,東閣立留署,以示政不因路絕.」
司承璟指節在御案上重重一按,沉聲落定「准.三日不改,約書可行.禮部備典,太常紀籍,東閣設留署.——風眠為行啟監使;三皇子司墨珩,暗護啟程與沿途驛次.」
「臣遵旨.」風眠低首,眼底寒光一掠即逝.
「兒臣領命.」殿側陰影裡,司墨珩出列一拜,聲線沉靜.
司墨衍側目,目光掠過他——當年那個在御花園總躲在柱後的小不點,如今已長成沉峻挺拔的身形.二人雖同父異母,自幼聚少離多,情分淡薄;可想到父皇將他淬成一柄無聲之刃,又想到那位賢妃的結局,司墨衍心底仍不免生出一絲憐憫.
司墨珩不知太子心緒.叩拜之後,他目不斜視地退回陰影,連顧星羽也不敢多看半眼——他知道自己的羽翼尚未豐滿,任何一絲不合時宜的注視,都可能成為她的風險.
司承璟復掃視殿列「另諭——凡敢於典禮日造次滋擾者,以亂禮論,從重.」
金磬一擊,百官山呼.朝散.
殿後回廊,風聲挾著鐘尾餘韻.顧星羽止步,察覺暗影一動.司墨珩自柱後現身,聲音壓得極低「路上我會護妳周全.」
她抬眸「你會受傷嗎?」
「會.」他看著她,語氣平得像一面鎧片,「我清路,你別心軟.」
顧星羽沉默一瞬,輕聲回「我不會,但也不願你一個人受傷流血.」
司墨珩似笑非笑,退入陰影「我會讓自己少流些.」
見他隱沒暗處,顧星羽嘴角上揚,心中泛起嘀咕『這傢伙居然會開起玩笑了.』
「小星星,想到什麼事嗎?瞧妳笑得這麼開心.」蒼淵又不知從何處"飄"過來,他低頭對視顧星羽.
顧星羽被他的悄然出現嚇了一跳,她拍拍胸膛「我,我是想到我們能為曜界的改變盡一份力,心情好.」
蒼淵雙手插在胸前一臉『我不信』的說「是嗎?」
「是啊,我們趕緊走吧,太子殿下還在等我商議執行政策.」她推著蒼淵的後背朝東閣的方向走去.
星羽和蒼淵一進東閣,太子和四曜已入坐等候.廳中鋪了大地圖,紅線標出三日行程與沿途驛次,案邊一列木牌寫著「食/行/住/耕/醫」.
司墨衍抬眼,開門見山「界皇已下旨:冊立後三日啟行.」語氣簡短,「能爭的,我已盡力.現下只有一策——兩線並行.」
顧星羽點頭坐下「好,別繞圈——一條條過.」
他伸手在案上鋪開五色籤條「三日內,我們要讓『可見之效』立起來,留得住民心;同時備好啟行路線,把『行在之政』帶上路.」
他分派如箭落格 「洛燁,今日午時前,城南共灶開火,糧丸先發軍戶與流民營.留三方配方於少府,按斤領料不斷火.
林冽,明日巳時,曜駁短程試行,從東市到南坊,一往一返,請太常寺錄簿留檔,作為『行脈』首證.
厲岩,後日卯時前,北丘避難屋立一座可入宿的樣屋,地樁,橫梁,隔火道都要到位.
蒼淵,今夜起與水工開東郊一溝,後日午時前測得第一筆水量,畫成樣圖留給水司.
桑祁,你把『醫坊條例』拆成三張『流動施診』簡章,明日一早在三個市口搭棚看診,能縫合就縫合,能消毒就消毒,留一份給太醫署.」
他轉向顧星羽,語氣一緩「冊立之朝,你與我聯名宣一紙『聖女約書』——授五司臨署之權,明文許諾:我們上路,政不止.路上亦做事——沿途分糧,施診,測水,記路.回來之前,城內由留署按約書執行.」
顧星羽點頭,目光清明「我來寫.約書要寫得讓百姓看得懂,官府做得動.」
林冽簡短應聲「曜駁今晚再校一次,保明日不失手.」
洛燁捲起袖子,眼裡是燃著的火「我把灶台搭到街口去,讓他們看著吃進肚子.」
桑祁笑意收了幾分,正色「三張簡章我來寫.還要幾個會使針線的助手——我去抓兩個太醫署不順眼的人來用用.」
蒼淵把袖口扣好,懶聲底下藏著利「開一溝不難,難的是後面的人願不願照做.我會在圖上寫得傻子都看懂.」
厲岩只是點頭「我先去扛木.」
太子最後看向顧星羽,鄭重其事「三日之令已下,妳若不願——」
顧星羽搖頭,語聲穩定「我願.路上也能救人.只是三日之內,我們得讓這座城看見:聖女與五曜不只會開門,也會開鍋,開路,開渠,開診.」
她抬眼看眾人,輕輕一笑「走吧.從今夜就開始.」
窗外曉霧將散,東閣燈火反更亮了一分.
三日之令,像刀懸在頭頂.可他們抬頭看了看那把刀,便各自轉身——去點火,去上弦,去挖第一鏟土.
夜雨初歇,幽觀殿燈影浮動.
風眠指尖在水鏡上輕輕一劃,墨色波紋盪開,一線影吏伏地聽令.
「冊立之日,不可有她.」國師聲線不高,卻冷得透骨,「今夜入曜都客院,將聖女顧星羽擄走,天亮前送往城西暗處.記住,不留痕,不動命.」
影吏叩首而退.
「受命為『行啟監使』監禮,呵,誰會想到這一穩一亂皆出自我手.」風眠冷哼一聲.
「沒有聖女的冊立典禮,如此便能讓皇室中人及曜都百姓混亂,他們越亂越稱我心.」他的臉在燭光投影下,顯得更陰蟄暗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