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羽指尖緊扣住掌心,腦海飛快轉動.
——若真如司墨珩所言,國師的目標是「曜靈之心」,那麼這並非單純的奪權,而是對整個曜界秩序的顛覆.
她回想起在現代課堂上學過的心理學理論——權力的極化效應.一旦一個人相信自己握有「唯一的真理」與「至高的權能」,他的行為會越發極端,甚至不惜毀滅一切來完成目標.
若國師是這樣的人,他並不會滿足於當「界皇的輔臣」,而是要成為操縱曜界命運的唯一之人.
理智告訴她,這樣的人必須阻止.
然而情感卻在此刻被司墨珩牽動.
眼前這個男人,冷沉,算計,卻選擇將秘密攤開於她面前.那並非軟弱,而是一次冒險.他明知她或許會拒絕,甚至轉頭揭穿他,仍願把真相交付於她.
那份信任,沉重到令她心口發顫.
她清楚地意識到——
若她接下這份信任,她將不再只是「聖女」與「五曜的領導者」,而會被迫走入皇族與國師的暗流爭鋒.
那意味著背負更多危險,也意味著...與司墨珩站在同一條路上.
顧星羽垂下眼,努力壓住胸腔翻湧的情緒.她低聲開口,語調仍克制卻帶著堅定「若國師真要奪曜靈之心,那不只是皇權之爭,而是整個界的生死.——這條路,我不能不管.」
她抬眼看向司墨珩,眼神清明如鏡「但我需要確證,需要證據.你能給我嗎?」
司墨珩沉默半晌,將手中那枚斷針遞到她面前「這是裂曜軍舊制的仿品.工法已失傳,唯有國師舊部知曉.它近來頻繁出現,絕非偶然.」
他目光沉定,語氣緩慢卻帶著壓抑的堅硬「在曜都東廂舊庫,藏著被封存的兵籍卷宗.我查過一角,那些死去的名字,正被悄悄抹去,換上活人的影子.——若妳要確證,這便是第一步.」
顧星羽聽罷,心頭一沉.這已不再是口頭推測,而是能落實的蛛絲馬跡.她抬眼,語氣清冷卻篤定「好,我會去查.但你記住——我不是替你一人,而是替整個曜界.五曜必須知情.」
司墨珩低聲一笑,目光卻更暗沉「替整個界...也好.只要妳在.」
他壓低聲音,像是只給她一人聽見「星羽,我希望妳能多信任我一些,我是真的為妳而在改變了,如果我想走入妳的心,可以嗎?」
顧星羽眼神一震,心口微亂,卻很快收斂神色.她望著他,聲音低沉而清晰「司墨珩,我從未把你視為單純的敵人.但信任不是一句話就能換來,更不是你說『改變』就能證明的.你若真想走進我的心,就必須證明你值得.」
司墨珩神色微頓,像被她的話重重擊中.他的唇角緊抿,眼底卻浮出一絲說不清的笑意,帶著痛意,也帶著渴望.
「...好.」他低聲道,嗓音沙啞卻堅定,「我會證明給妳看.哪怕這條路,會讓我失去一切.」
顧星羽靜靜望著司墨珩,直到他低聲落下「哪怕這條路,會讓我失去一切」.
那聲音在夜裡迴盪,像一枚火種,落進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明白自己不該被觸動.
——他是皇子,是暗潮裡最危險的棋子.
——而她是聖女,肩上承著五曜與萬民的命運.
理智告訴她,必須與他保持距離,不能因一時的心軟便陷入他的情網.
可偏偏,在他說出「為妳而改變」的那一瞬,她心口狠狠顫了一下.
他真在改變嗎?還是這也是計算?
若他真走向光明,她是否能容下這份心意?
顧星羽深吸一口氣,把目光移開,強迫自己冷靜.
——她必須告訴自己,這場選擇從來不是為了她一個人,而是為了整個曜界.
可在心底最隱秘的角落,仍有一絲聲音低低竊語:
若他真的為我而變,那麼...我還能堅持多久?
「我該回去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司墨珩望著她轉身的背影,指尖仍停留在那截歪斜的平安繩結上.
他沒有挽留,只是極輕地喃聲「回去吧...若真能安好,我願在影裡等妳.」
燭火搖曳,將他眉目映得忽明忽暗,像一抹被壓抑卻無法熄滅的烈焰.
[營帳內]
顧星羽回到營中,五曜各自散坐,燈火昏黃.她甫一進來,洛燁眼角微挑,似欲開口卻又忍下;桑祁敏銳地盯了她一眼,視線在她神情停駐片刻;林冽默默放下手中器件,像是要開口卻選擇沉默;蒼淵則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眼神卻帶著探究;只有厲岩,安靜地注視著她,目光沉穩無聲.
顧星羽抿了抿唇,故作鎮定「怎麼,都還沒休息?」
眾人心思各異,卻無人追問.只是那一瞬,她心底湧起強烈的壓迫感——
「我...」顧星羽思索著剛才和司墨珩的談話要如何跟他們說.
顧星羽抿了抿唇,指尖在袖中蜷緊,終於抬起眼,望著五人.
「我出去散步遇到了...司墨珩.」
話音一落,營帳內的氣息瞬間一凝.
洛燁猛地起身,椅腳在地上摩擦出刺耳聲,他眼中燃起火光「妳又和那傢伙單獨見面?!星羽,他是皇子,是最狡詐的棋手,他說什麼妳都信嗎!」
桑祁眼尾一挑,冷笑一聲「呵,果然.我還奇怪妳怎會這麼晚才回來.星羽,妳知不知道,這樣對我們而言,就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林冽指尖一震,隨即緊握住手中零件,沉聲開口「星羽...妳有沒有受傷?他沒有對妳做什麼吧?」語氣克制,卻掩不住眼底的緊張.
蒼淵則笑得輕巧,卻帶著壓低的諷刺「原來是三殿下啊.真是難得,他竟會花這麼多心思在妳身上.只是星羽,妳可知道,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人,還是為了妳手上的鑰匙?」
唯有厲岩沒有言語,目光沉沉鎖在她身上.半晌,他低聲道「星羽,既然妳選擇告訴我們,那就說完.我們能承受,不要一個人背著.」
顧星羽心口一顫,視線掃過他們每一張或憤怒,或冷厲,或擔憂的臉.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沉靜卻堅決「司墨珩告訴我,國師真正要的是曜靈之心.他會等我們打開曜源之門,等我們親手取出,再出手奪走.」
營帳內陷入死寂.燭火噼啪作響,映出每個人神情的暗潮洶湧.
顧星羽被四面八方的情緒壓得胸口發緊,洛燁的怒,桑祁的疑,蒼淵的刺,林冽的擔憂,厲岩的守護——全部都落在她肩上.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平穩卻透著堅決「我之所以說出來,是因為這件事攸關整個曜界.司墨珩的話,不管真假,都值得我們警惕.若他說的屬實,那我們不能等到曜靈之心落到國師手裡才後悔.若是虛言,也至少能讓我們有所防備.」
她環視五人,目光堅定「但我不會替他辯護.我只替我自己,也替這個曜界.你們若要責怪,就責怪我一人.」
「萬一這是他和國師兩人一塊演的戲呢?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呵!」桑祁嗤之以鼻,眼神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掃過顧星羽.
洛燁立刻附和,怒氣更盛「對!誰知道他唱的是哪一齣!星羽,妳怎麼能把自己置於這樣的險境?他若真和國師一氣,妳就是被推上刀口的誘餌!」
林冽眉頭深鎖,語氣急切卻更像懇求「星羽,無論如何,別再單獨見他了.就算他真心為妳改變,也不能用妳的安危去試.」
蒼淵輕笑一聲,卻壓不住眼底的陰影「戲法真假,往往要到最後一刻才看得清.星羽,他若真心,妳也許會是唯一能改變他的人;他若是假意,那妳就是他最精妙的棋子.」
厲岩沉聲開口,打斷眾人的爭執「夠了.星羽既然選擇告訴我們,就說明她沒有要隱瞞.我們要做的不是質問,而是想辦法應對.若這真是局,我們就要比他們走得更快一步.」
燭火搖曳,眾人一時靜下來,氣氛仍沉沉壓迫.
顧星羽望著五人,心口像被千鈞重壓.她明白桑祁的話並非無理,洛燁的怒也是出於護念,林冽的擔憂真切,蒼淵的冷語裡有試探,厲岩則始終穩如磐石.
她吸了口氣,聲音清晰卻帶著一絲顫抖「這是不是一齣戲,我也不敢斷言.但若真是,他們的目標也只有一個——曜靈之心.只要我們守住那一步,就不會讓任何人得逞.」
她頓了頓,目光逐一掃過五曜,心口微顫.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我希望你們信我.因為若連彼此都不信,我們就已經輸了.」
「可若曜源之門一開,妳就會回去妳原來的世界了...」洛燁垂著頭,語氣裡透著前所未有的哀傷.
營帳裡霎時安靜下來.
林冽眼神一震,想要開口卻被堵在喉嚨;蒼淵眼底閃過一抹難以言說的陰影,笑意也收斂了幾分;桑祁原本冷厲的神色微微一滯,指尖無聲地收緊;厲岩依舊沉默,但手掌卻在膝上緩慢收握,像是壓住胸口翻湧的情緒.
顧星羽心口一顫,呼吸短促了一瞬.洛燁的話,無情地揭穿了她一直不敢正視的事實——她本不屬於這裡.
她努力抿緊唇角,語氣盡量保持平穩「我...的確來自另一個世界.曜源之門,可能是我唯一能回去的路.」
她話音剛落,五曜神色各異,心底卻都掀起難以壓抑的波瀾.
顧星羽抬眼望向他們,聲音更輕卻更堅定「可在那之前,我會和你們並肩到底.曜靈之心若真是整個界的命脈,我不會丟下你們,也不會丟下這裡的人.」
她垂下眼,心底卻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若真到了那一刻,我...還能走得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