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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9 - 第七十九章 舊庫疑影

[翌日清晨 · 營地]

晨光斜照進帳,霧氣未散.

顧星羽整了整衣襟,聲音清亮而堅定「今日轉南,過三橋,量第二道水源;兩處醫棚,一座共灶.」短短數語,把昨夜殘留的暗流壓了下去.眾人齊聲應下.

眾人齊聲應下.

洛燁沒等別人分派,悶聲一步上前,將裝著食材與火具的沉袋扛起,肩頭微顫,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共灶,我來.」

誰都看得出他眼底的執拗——哪怕什麼都帶不走,他也要親手為她準備一日三餐.

林冽立刻展開簡圖,指尖飛快標註路線,眼神專注,聲音沉穩「三橋結構我再檢查一遍,必要的地方先加固.」

他的神情緊繃,彷彿這樣就能替她多鋪好一條退路.

桑祁冷哼一聲,卻已經開始在心中丈量水源與地勢,隨手轉著銀針「醫棚可別離溪邊太近,不然生瘴氣.到時還得我給你們收拾殘局.」

嘴上刻薄,語氣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認真.

蒼淵則一副輕鬆模樣,打趣似的拍了拍洛燁的肩「火頭這麼重的差事交給你,別燒著眉毛啊.」

說完偏過頭看向顧星羽,眸底掠過一抹難掩的深意:只要妳吩咐,我就能笑著替妳扛下去.

厲岩沒有多言,只沉默地站到她的身前一步,像一道厚重的牆.

他沒有任何華麗的表態,只有最單純的守護:凡她要去的地方,他便走在最前.

顧星羽看著他們一一動作,心口微酸.

昨夜的沉重未散,但此刻,因為這些人,她仍覺得自己能繼續邁步.

林冽已經坐上曜駁的駕駛座,手指在操控桿上穩穩一扣,目光專注冷靜;厲岩則沉默地坐在他身旁,像是無聲的守衛.

蒼淵一上車就直接靠窗,長腿一伸,半側著身子閉上眼,仿佛在休憩,卻誰都知道他心思並未真正安靜.

桑祁抱著醫箱,坐到後排位置,銀針在指間無聲打轉,表情似漫不經心,實則在心裡一遍遍盤算途中可能出現的狀況.

洛燁站在車旁,目光緊緊黏著顧星羽,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硬生生忍下.

「上車吧!」顧星羽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語氣溫和卻不容遲疑,「別耽誤了行程.」

洛燁指尖一緊,終究還是低低應了一聲,把沉重的食材袋抬上車,自己隨後坐到她身後的位置.

曜駁引擎低鳴,車身微微震動,清晨的霧氣在車輪下被拂散.

隊伍就這樣啟程,表面如常,卻在每個人心底,仍各自壓著昨夜未能言盡的情緒.

曜駁低鳴著穿過晨霧,車身微微顫動.

蒼淵半靠在窗邊,眼皮懶懶掀開一線,聲音輕快卻帶著點打趣「怎麼這麼安靜?都在想同一件事嗎——若聖女大人真的走了,我們算什麼?」

洛燁猛地抬頭,眼底火光一閃,語氣壓得低沉「閉嘴.」

桑祁冷哼一聲,指尖的銀針在光下轉了轉「說得好像你心裡沒這麼想過似的.」

洛燁臉色一僵,呼吸急了半拍,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林冽雙手緊握操控桿,目光始終盯著前方,聲音卻冷靜開口「吵再多也沒用.與其在這裡爭,不如把橋樑和水源看牢,別讓國師的人鑽了空子.」

厲岩沉默,卻在這時輕輕敲了敲車壁,低聲道「安靜.」短短兩字,卻像錘子一樣把爭執壓了下去.

顧星羽抿唇,環視他們,心底既酸又暖.

她輕聲道「我現在就在這裡,不曾離開.與其想著那麼遠,不如先把今天走好,好嗎?」

車內一瞬靜了,只有曜駁的引擎聲轟隆作響.

蒼淵終於扯唇一笑,語氣軟下來「聖女大人都發話了,那就聽你的.」

洛燁悶悶別過頭,卻在袖口裡暗暗收緊了拳.

桑祁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在醫箱上比劃著.

林冽呼吸沉穩,依舊專注前路.

厲岩則像一面沉默的牆,守在她身側.

曜駁就這樣載著眾人前行,晨光透過薄霧灑落,車廂裡沉重的心思漸漸被均勻的顛簸聲帶走,留下無言卻堅固的同行.

曜駁轟鳴著壓上第二道木橋,車身忽然一震.

「咔嚓——!」一聲細微卻刺耳的斷裂聲,自橋底傳來.

林冽猛地繃緊神色,立刻收緊操控桿,喝聲「抓穩!」

曜駁車身斜斜一沉,險些陷入橋縫.

厲岩反應最快,整個人已經衝下車,雙手穩穩撐住側梁,厚重的力道死死卡住搖晃的橋體.

「快下!」他低喝,額角已見青筋.

洛燁立刻扛起沉袋跳下車,火焰瞬間在指尖燃起,照亮橋下的斷裂處,急聲「這裡的支柱被人動過手腳!」

桑祁蹲下檢視,指尖銀針在木紋間一挑,冷聲道「不是腐爛,是刻意切斷.有人動過這座橋!」

蒼淵已經翻身躍到橋外,腳尖借著藤蔓輕巧探查,語氣仍是玩笑般的輕「哎呀,看來國師的眼線不止在都城,連這裡都佈局了.」

但垂下眼時,他眸底一片冷光.

林冽迅速放下簡圖,在橋面描繪結構,沉聲斷定「三根主樑被割斷一半,再多一次衝擊就會塌.」

他目光冷厲,抬眼看向顧星羽「我能加固,但需要時間.」

顧星羽當機立斷「洛燁,你照明;桑祁,你盯住橋體穩定;蒼淵,你巡一圈,看有無埋伏;厲岩,你先護住車身.林冽,交給你了.」

五曜齊聲應下.

烈火,銀針,刀光,厚力——各自的曜力同時展開.

橋面危機在片刻間穩住.

顧星羽站在橋心,注視著眾人分工合作,胸口一酸.

昨夜的爭執仍在,可到了關頭,他們卻依舊默契無間.

「這就是我的五曜.」她心底低聲喃語,眼神再度堅定.

[曜都 · 東閣書房]

司墨衍正伏案批閱軍政文牘,忽聽窗外一聲輕響,他抬手一招,心腹侍衛疾步進來,獻上一隻白羽信鴿.

信筒被拆開,信紙展開.燈火搖曳下,字跡清潤而急促.

讀到「東廂舊庫」,「兵籍卷宗」,「亡者之名被抹去」幾句時,他眉頭瞬間緊鎖.指尖微微顫抖,卻仍將信讀到最後.

「...果然.」

他低聲自語,目光沉沉.

案前的燈火映出他俊朗卻凝重的面容.這位向來溫潤克制的太子,眼底第一次浮出冰冷的殺機.

「國師...竟敢動兵籍.」

他攥緊信紙,指節泛白.

他站起身,背影拉得極長「今夜就去.」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東廂舊庫.務必查明,帶回可驗之證.若被人察覺,不惜一切代價脫身.」

暗衛拱手領命,轉身沒入夜色.

[曜都 · 東廂舊庫 · 夜]

月色淡薄,東廂舊庫矗立在宮牆陰影下,殘舊的銅鎖與斑駁的石階,像是被人刻意遺忘的所在.

兩道黑影無聲貼牆而入,動作如影衛般利落.

其中一人,在袖口暗暗亮出一枚印符——那是太子司墨衍的密令.

「殿下吩咐,速查,不得驚動外人.」領頭的低聲道.

鐵鎖被特製薄刃悄然挑開,舊庫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推開.

灰塵自梁木間簌簌落下,氣息沉悶.

一排排高大的卷架在黑暗裡延伸,厚重的兵籍冊綁以麻繩,層層疊疊.

兩人點燃微光燈籠,光暈在陰影間搖曳.

「在這裡.」其中一人抽出一卷兵籍,手指翻動,卻在瞬間僵住.

冊頁上——

一名數年前戰死沙場的將士,其名赫然仍列於「在役」之列;而緊隨其後的數十人名,筆跡全新,墨色未乾.

「...果然被改過.」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抹驚懼.

另一人沉聲道「名字在抹,卻沒抹乾淨.舊痕還在...這手法,絕非尋常書吏能為.」

忽然,外頭傳來巡哨兵交錯的腳步聲,鐵靴敲地,聲音逼近.兩人連心跳都像壓低了聲.

他們立刻滅了燈籠,藏身於架後,屏住呼吸.

隱約間,只聽見哨兵低語「國師近日頻頻提點此處,命人加強守衛...」

聲音漸遠.

兩人對視一眼,額角冷汗未乾.

「走!」

他們迅速封回兵籍,將一片撕下的殘頁藏入懷中,悄然退去.

[東閣書房]

燭火微明,司墨衍翻開那片殘頁,眼神在一行行名字上停留,眉心越鎖越緊.

「果然...」他低聲道,指尖在那模糊的刮痕上輕輕摩挲.

「殿下,若真是國師之手,這意味著他手中暗兵規模...遠超我們所料.」暗衛低聲提醒.

暗衛將所見如實稟報「殿下,牆上刻痕——正是裂曜軍舊紋章.」

司墨衍眼神一沉,聲音壓得極低「裂曜...當年已被剿盡,卻還敢在曜都留下痕跡?」

燭火搖曳,他的眸光如深潭,殺意一寸寸浮起.

「此事,不得走漏一字.待星羽歸來,我要親手與她驗證.」

燭火映照下,他的眼神如沉潭,暗潮翻湧.

片刻,他展開素箋,親手落筆.

——「星羽:

所言非虛.舊庫兵籍確有異動,戰死名冊被改,且牆壁留有裂曜紋章,疑為國師舊部所為.

此事極兇險,不可輕舉妄動.汝處境艱難,更須謹慎.

勿憂,都中之事,有我.」

他將書信封好,繫於信鴿足下.白羽振翅,掠過深宮,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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