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凜冽,顧星羽沉沉睡去.
夢中,她被拉入一片漩渦般的黑暗,眼前浮現出一幕她從未見過的場景.
那是聖殿禁地,空氣中瀰漫著狂暴的曜氣.
慕芸昭身影單薄,卻堅毅無比,強行以自身曜力催動曜源之門.
門中光芒轟然迸裂,曜靈之心緩緩浮現,光芒照耀天地.
她顫抖著雙手,將曜靈之心捧出.
而就在這一瞬,在顧星羽的視角裡——
一個模糊的黑影閃過,他懷裡似乎抱著什麼.黑影疾奔,速度極快,卻詭異地肩膀一高一低,每一步都像是重心偏斜,讓人一眼難忘.
顧星羽在夢裡怔怔望著,心口莫名一緊——這種不對勁的步伐,她從未見過.
下一秒,那黑影猛然一甩,一名襁褓中的嬰兒被拋入曜源之門後的漩渦深處!
嬰兒哭聲短促,隨即被無窮光影吞沒.
黑影再未停留,瞬間隱身而去.
顧星羽震驚的呼出聲「別...」,想要衝上去阻止,卻發現自己只能被迫旁觀.
畫面驟轉——
司承璟上前,從慕芸昭手裡接過曜靈之心,卻立刻發現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他心中一凜,從懷中掏出一枚 黑曜卷軸傳送符,猛然展開.
空間瞬間裂開,他與慕芸昭的身影在光影中消失,只留下曜源之門逐漸闔上的轟鳴聲.
而就在這時,大殿入口浮現出一道身影——
墨袍男子.
顧星羽曾在夢裡見過他的背影,如今他面容依舊模糊,但全身黑霧繚繞,壓迫得令她心頭驟然一顫.
他遲了一步,只見傳送符殘影閃爍,雙手顫抖,憤怒與殺意讓四周空氣都隨之顫動.
顧星羽心中驀然升起一股無來由的恐懼,屏息凝視,不敢靠近.
她看見——那名襁褓中的嬰兒,早已被拋入曜源之門的漩渦!
哭聲短促,淒厲,卻很快被光與黑暗吞噬,消失無蹤.
顧星羽渾身僵硬,胸口像被什麼狠狠壓住.
她想要伸手去抓,可那漩渦正無情地闔上,將嬰兒徹底吞沒.
她心頭狂顫,明知一切已成定局,卻依舊本能地想逼近那道消失的身影.
然而就在踏出一步的瞬間——
整個畫面轟然破碎.
她驀然驚醒,滿身冷汗,胸口劇烈起伏.
嬰兒的哭聲,裂縫的吞噬,依舊在耳邊縈繞.
然而她無法拼湊出真相——
那個嬰兒,到底是誰?
為何她一次又一次夢見同樣的場景?
隨著行程推進,越接近聖殿禁地,這些夢境便愈加頻繁.
夢與現實之間的界限,似乎也正逐漸模糊.
夜色靜得可怕,營帳裡只有微弱的燭光,她卻覺得耳邊仍縈繞著那短促而淒厲的嬰兒哭聲.
她伸手按住胸口,指尖顫抖,呼吸紊亂.
為什麼...那哭聲,會讓她心口這麼痛?
她反覆回想夢境裡的一切:
曜源之門,慕芸昭,司承璟...還有那個被拋入漩渦,消失無蹤的嬰兒.
畫面太清晰,清晰得不像夢.
「那個孩子...到底是誰?」顧星羽低聲喃喃,聲音哽咽.
她抱緊被褥,指尖微微發抖.
「為什麼...會夢見這樣的東西?」
她低聲呢喃,心底空落落的.
在現代,她並不是孤兒,她有父母.
只是父母總是忙於工作,總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卻很少真正陪伴在側.
從小到大,她都是獨自上學,獨自吃飯,也是一個人望著夜裡的燈火入睡.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把孤單藏在心裡,不敢依賴任何人,也不願讓父母看見自己的寂寞.
她努力學習,努力獨立,只為讓父母安心去工作,不必為自己操心.
而父母雖然不常在她身邊,卻始終疼愛她,把她看作懂事乖巧的女兒,給予她物質與真心的愛.
只是這份愛,對她而言,總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能感受到,卻難以觸碰.
正因為如此,她才對「人心」充滿好奇.
高中時,她偶然翻到一本心理學的書,書裡寫著人會因為缺席的陪伴,隱藏的需求,而在內心留下難以癒合的空洞.
那一刻,她彷彿看見了自己.
從此,她渴望理解這些隱藏在人心深處的傷痕與連結,也渴望找到一種方法,能打破那層隔著愛的玻璃.
於是,她走上了心理學這條路.
夢裡那個被丟下的嬰兒,她不敢去想那是誰.
只是心底隱隱作痛,像是被勾起了某種潛藏的共鳴.
「心理學上說,夢是潛意識的投射...」
她努力用所學去解釋,試圖讓自己冷靜.
「也許...只是我潛意識害怕被丟下吧.」
說完,她卻苦笑一聲,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蒼白無力.
她想抬手擦汗,卻發現手掌因緊張抓得發麻.
外頭五曜的氣息隱隱傳來,沉穩安定,卻讓她更覺孤單.
她蜷縮著身子,將這場夢深深壓進心底,不敢告訴任何人.
因為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這一切,究竟只是夢,還是某種命運的暗示.
她一方面害怕夢境,另一方面又隱隱渴望有人能在夢後拍拍她的肩,告訴她「妳不是孤單的」.
但她自己立刻把這個渴望壓下去.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眠.卻不知道,在這片沉沉夜色下,那被拋入裂縫的哭聲,正是她無法逃離的宿命迴響.
［漩渦之外 · 現代］
漩渦在聖殿深處猛然合攏,嬰兒的哭聲驟然斷絕.
然而,那聲音卻沒有消散於虛無,而是隨著曜源之門的力量被拋入另一個時空.
——［現代 · 夜雨］
滂沱大雨傾瀉而下,城市邊緣的一條小巷裡,垃圾桶旁忽然閃過一陣奇異的光.
伴隨著光芒,一名襁褓中的嬰兒被靜靜放下,哭聲清脆短促,如同一縷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迴響.
一對剛從醫院回來的中年夫妻恰好路過.
他們結婚多年,苦於無法生養,已經對求子心灰意冷.
聽見微弱的嬰兒哭聲,女子愣住她循著聲音方向走去,霎時雨傘滑落在地,她雙手顫抖地撿起那襁褓.
「老天...這孩子...」
嬰兒哭得稚嫩,雙眼卻意外清亮,漆黑如打磨過的黑曜石,閃爍著異樣的光澤.
男人怔怔看著,喉頭滾動,眼裡湧出熱淚.
「就像...是上天賜給我們的.」
女子緊緊抱著嬰兒,心中某處空缺被瞬間填滿.
「對...這是我們的孩子,老天送來的孩子.」
他們沒有半分猶豫,將那哭泣中的嬰兒緊緊擁在懷裡.
那一刻,他們不再覺得是撿到棄嬰,而是收到了命運最珍貴的恩賜.
那夜大雨滂沱,天空烏雲密佈,卻在雷聲劃破天際時,忽然有一道流星墜落雲層,劃出銀白色的尾羽.
女子懷裡的嬰兒此刻竟停止了哭泣,黑曜般的眼睛安靜望向天空,彷彿也在注視那一瞬墜落的光.
男人怔怔出聲「看...那顆星子,好像落到我們身邊來了.」
女子眼角掛著淚,低頭看著嬰兒,輕輕呢喃「這孩子,是天上的星,落下凡間的羽光...」
她抬起頭,眼中泛著淚光與堅定「就叫她——星羽.」
男人喃喃重複,越說越篤定「顧星羽.這是我們的孩子.」
於是,這個從曜源之門墜入現代的嬰兒,從此有了凡俗世界的名字.
她的命運,從「墜落」開始,也將在「羽化」中重生.
［裂夜·奪嬰］
冥殿,夜沉,冥火在牆上投出一圈圈冷藍的光暈.
青翡在夢裡忽聽得嬰啼細碎,像從極遠之處浮來,帶著驚恐的顫.她猛然睜眼.
簾影微動,床幔外立著一人——
抱著小小襁褓的,是婉羅.
「婉羅,晴晴怎麼了?」青翡下意識掀被下床,聲音還帶著睡意的焦慮.
婉羅低首,臉色溫婉,語氣柔得像春雨「晴晴被驚著了.我抱著哄一哄,青翡妹妹切莫受寒.」
她將襁褓微微晃著,低低哼起催眠曲,指腹在嬰兒眉心輕揉,動作嫻熟得幾乎叫人放心.
青翡疲憊地撐起身子,眼裡仍帶著母親的惦念「這陣子真是辛苦妳了,也幸好有妳幫我一同照顧她.」
婉羅眼神一閃,笑容卻未變「青翡妹妹客氣了.我大哥跟著幽大哥一路征戰,我這做妹妹的,來照料你們母女,也是應該.」
她走近床邊,輕輕將襁褓轉過來,讓青翡再看一眼女嬰,「妳放心休息吧,我抱去外室哄她睡.」
青翡凝視著嬰兒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終於點點頭「那我歇息一下,她若餓了要餵奶,妳再喚醒我.」
婉羅唇角勾起一絲弧度,垂首應聲「放心.」
心底卻暗暗低語:看清楚吧,這最後一眼...
她抱著嬰兒走出寢室,外廊冷風撲面.冥火在牆上搖晃,將她的影子拖得狹長而詭譎.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屋簷落下,半跪在婉羅身前,不發一語.
婉羅垂眸,聲音低冷「知道該怎麼做了吧,伏影.」
那黑影只是低低點了點頭.
他並非不能言語,而是自幼啞疾,天生喉管殘缺,難以發聲.
昔年,他反應敏捷,膽識過人,曾在伽羅麾下立過軍功,官至小兵長.
只可惜在伐裂曜部落的一役中,他左腿被斧刃重創,自此步履不穩,再難如昔日般馳騁沙場.
一身本領被廢,他也就此被逐出軍伍.
落魄之際,婉羅將他收在身邊,表面上是幽院裡的一名灑掃啞奴,實則卻是她暗中最聽話,最銳利的一柄隱刃.
婉羅將女嬰遞到他懷裡,聲音輕柔卻冰冷「帶走她.記得——要做戲做全.」
伏影眼神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隱沒.他抬手猛然一掌,直直落在婉羅肩上.
「噗——」婉羅鮮血溢出嘴角,身子一歪,卻死死咬牙忍著.她望著伏影抱著嬰兒消失在夜色裡,冷冷一笑.
她記得兄長伽羅的斥喝——「幽年不是你能覬覦的人.」
婉羅心有不甘.
她一路追隨幽年打下裂曜冥域,原以為有朝一日能成為他身側唯一的女子,卻在青翡出現後夢碎.表面上,她與青翡以姊妹相稱,暗裡卻日日咀嚼著嫉妒與不甘.
當得知青翡懷有身孕並誕下這女嬰那時,國師風眠曾在她耳邊留下陰冷的一句——
「此嬰不純,體內殘留曜界血脈.此血脈若盛,終有一日,會引來滅族之禍.」
婉羅被這句話擊中,將嫉妒與恐懼混成一個「正義」的理由.
她告訴自己:只要除去這孩子,就是替幽年,替裂曜清除了隱患.
於是,她精心設計了一場戲.
婉羅早已打聽到——聖殿禁地的曜源之門,在曜靈之心顯現時,會開啟一個時空交錯的漩渦.
正巧,幽年準備親自率軍去搶奪曜靈之心.婉羅心念一轉,這是天賜良機.
「若這孩子留在曜界,她會是隱患;留在裂曜,她也會成為禍根.」
她在心中一遍遍說服自己.
最終,她下了死心的決斷——
命令伏影將嬰兒帶到聖殿,在曜源之門轟鳴開啟的那一瞬,親手拋入漩渦.
那是她最殘酷,卻自以為「正確」的選擇.
婉羅心想:只要這孩子不在曜界,裂曜就能避開滅絕之禍.
夜風呼嘯,伏影懷抱著女嬰騎著馬疾奔至聖殿方向.
而那夜,正是慕芸昭強行打開曜源之門的那天.
伏影依照婉羅密令,將襁褓拋入漩渦前的氣流中.
嬰兒哭聲短促,隨即被無窮光影吞沒.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這一拋,並非抹去,而是將嬰兒送往另一個時空,成了顧星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