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都•幽觀殿]
夜深人靜,密室中燭火搖曳,國師風眠推開一座古櫃,取出被鎖鏈束縛的黑曜魂晶鏡.
他指尖劃破,將血滴在鏡面之上.
「...冥帝.」
鏡面瞬間泛起漣漪,冰冷黑霧自其中溢出,整個密室氣溫驟降.
下一刻,一道高大模糊的虛影在鏡中浮現,赤瞳冷冽,如同從深淵直視而來.
聲音低沉迴盪,壓迫人心「風眠,在曜都的佈局如何?」
風眠單膝跪下,語氣陰柔而恭順「幻藥已逐漸侵蝕司承璟心神,兵籍異動也在進行.只需時日,曜都軍權將盡入我掌.」
冥帝幽年沉默片刻,虛影在鏡中泛起黑焰.
「很好.本座要的,不是屍體,而是傀儡.待聖女與五曜折於聖殿禁地,曜界,將無人能阻我.」
風眠垂首冷笑,低聲回應「一切,終將歸於冥域.」
黑霧翻湧,虛影逐漸消散,只留下鏡面再次沉寂.
黑曜魂晶鏡上的黑霧漸漸散去,風眠收回手指,密室的燭火搖曳不定,隨即「噗」的一聲,全數熄滅.
黑暗吞沒了整個幽觀殿,似乎連聲音都被剝奪.
然而,這股黑霧並未真正消失.
它像是從密室的縫隙裡溢出,無聲無息地延展,吞噬視野.
四周的一切化為虛無,唯有濃烈的陰寒在胸口縈繞.
當霧氣再度翻湧時,燭火的暗影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天地——
無日無月,蒼穹被血色裂痕劃破,如同永夜之上的傷口,冷冥之火自地底竄出,將焦土照成暗紅.
這裡,沒有生機,唯有死寂.
裂曜冥域.
黑曜山脊之巔,冥殿巍峨,宮牆似以黑鐵與骨築成,扭曲的影子在牆上蠕動低吟.
殿內黑焰熊熊,一道高大身影端坐於黑曜王座,赤瞳如焰,冷冽而森然.
——那正是冥帝幽年.
在王座下,三道身影齊跪伏,聲音震動整座冥殿:
「冥帝!」
黑焰映照下,四將的面容逐一浮現——
破軍 · 突坦
他如山般屹立,鎧甲滿是裂痕卻依舊厚重,背後插著沉重巨刃,劍身斑駁仍散發寒光.
他一跪下,地面轟然裂紋四散,整個大殿似乎跟著顫動.
「破軍突坦,願為冥帝開疆裂土!」
聲音如雷,震得石柱灰屑簌簌而落.
玄鱗 · 伽羅
暗鱗長袍隨黑霧翻湧,他雙眼幽藍,冷光如蛇.霧中浮現出狼影咆哮,鷹影振翅,蛇影蜿蜒,彷彿一整片異獸之群匍匐聽命.
他低首時,霧中獸影也齊齊俯伏.
「玄鱗伽羅,率異獸撕裂聖女守軍.」
聲音冷冷,像是獸牙在骨上碾磨.
白骨 · 蓮獄
雪白骨甲覆體,森然骨刺自肩背伸展,眼窩燃著幽藍火焰.他舉起骨杖輕敲地面,殿內立刻響起無數死靈的低語,哀哭與呢喃如潮水湧來.
他步履聲聲,連黑焰都被撕扯得扭曲.
「白骨蓮獄,將奪聖女之心,讓她永墜虛幻.」
聲音嘶啞陰冷,像是亡者從地底伸出的手.
夜鴉 · 風眠(缺席卻被提起)
第四席空置,唯有一團旋轉不息的黑霧.
幽年赤瞳一轉,聲音沉冷如鐵鎖斷裂「還有風眠...潛伏於曜都的利刃.」
黑霧中浮出一縷陰柔的笑聲,像低語從眾人耳骨鑽入心底.
——
冥帝幽年俯視殿下眾將,赤瞳如焰,聲音壓迫得似要焚燒整片天地
「曜源之門將啟.聖女與五曜若至,便是他們殞落之時.」
轟然一聲,三將與黑霧齊聲叩首,聲音震得殿壁鎖鏈叮當作響「遵命!」
黑焰熊熊,冥殿四壁震顫.
整個裂曜冥域,隨著這一聲令下,仿佛從死寂中甦醒,掀起將吞沒曜界的黑暗浪潮.
大殿陷入短暫的寂靜.
幽年緩緩抬起手,指尖摩挲著王座上的黑曜刻痕,赤瞳深處閃爍著瘋狂與執念.
低沉的聲音自他喉間溢出,像是從深淵最底層傳來的誓言「當年...我遲了一步,親眼看著曜靈之心從我掌中失去.」
「這一次,朕絕不再晚.」
黑焰猛然竄起,照亮整座冥殿.
在那血色裂縫的光下,他的身影猶如高懸夜空的魔影,籠罩整片冥域.
黑焰散去,裂曜冥域恢復死寂.
冥帝幽年揮手退下四將,獨自穿過長長的黑曜石廊道.
一座靜謐卻陰冷的寢殿靜靜佇立.
殿門一啟,冰冷的氣流隨之湧入.
青翡正倚在窗邊,清瘦的身影被冥火映得更加憔悴.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她猛然抬頭,原本渙散的眼神倏地亮起.
她雖面容憔悴蒼白,長髮散落,卻仍掩不住她一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神.
看見幽年,她幾乎顫抖著撲了過來,聲音急促,帶著顫抖「夫君...找到她了嗎?」
「她在哪?我能...我能去抱抱她嗎?」
話音未落,她的眼淚已決堤般滑落,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幽年懷中,聲音哽咽.
「都怪我...都怪我,當初沒護住她...」
幽年微微一震,赤瞳深處的冷焰閃動,卻被這份哭泣刺痛.
他伸手將她摟緊,低沉的聲音壓抑而克制「青翡,不是妳的錯.」
「是那些背叛者...是我...晚了一步.」
女子哭得幾乎不能呼吸,雙手緊緊抓住幽年的衣袍,她像抓住最後一絲希望般不肯鬆開,卻又在顫抖中不停低喃「我想見她...我想抱抱她...」
幽年垂下眼,心底翻湧著無盡的憤恨與懊悔.
在這片冰冷的冥域裡,唯有她的淚水,能讓這位冥帝一瞬間卸下森冷的威嚴,露出人性深處最脆弱的裂痕.
[聖殿禁地前]
暮色沉沉,聖殿禁地的山嶺如一尊沉睡的巨獸,氣息壓迫得人透不過氣.
越靠近,空氣中的曜氣便越是暴躁紊亂,連天地都彷彿被某種看不見的禁制覆蓋.
一行人在禁地邊緣停下.
侍衛們持燭而立,眼中滿是緊張,卻也死死守在顧星羽與五曜身側.
顧星羽轉過身,看著這些隨行的侍衛.
她目光清亮,語氣卻沉靜而堅決「到這裡就好.你們不用再跟進去了.」
眾人一愣,有人慌忙道「聖女,吾等職責便是護您與五曜周全,怎能在此退下?」
顧星羽搖了搖頭,語聲溫柔卻堅毅「我知道你們的忠心,但我也知道——一旦踏入這片禁地,國師的埋伏必至.」
她頓了頓,抬眼望向幽暗的山口,眼神透著不容置疑的清明.
顧星羽回身,目光清亮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她的聲音平靜卻沉穩「這是我們的戰,與你們無關.我不願無辜之人因此喪命.」
她頓了頓,眸中閃過一抹堅毅「你們該做的,是回曜都.將這幾日各地開鑿水源,設立醫棚,興建屋舍,以及交付存糧製作方法的一切狀況,完整回報給太子與朝堂.讓他們知道,百姓的盼望不在刀兵,而在安居.」
話音落下,侍衛們齊齊一震.
有人紅著眼眶,單膝跪地,聲音顫抖「聖女...」
他們本以為自己只是護衛,如今才明白,自己承載的是百姓安居的證據.
另一名年長侍衛咬緊牙關,淚光在眼底打轉「末等武勇粗淺,原以為死在這裡也算盡忠...卻不曾想,聖女讓我們帶回的,是萬民生計.」
眾侍衛齊聲叩首,聲音嘶啞卻鏗鏘「遵命!」
風聲呼嘯,迴盪著他們含淚的聲音.
五曜各有反應:
林冽神色深沉,垂眸看向顧星羽,眼底是難以言喻的敬意.
洛燁不滿地低聲咬牙「她怎麼總是這樣...把自己放到最前面.」
桑祁輕歎一聲,語氣卻帶著肯定「因為她是真正的聖女.」
蒼淵微微一笑,目光卻格外認真「她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比我們誰都清楚.」
厲岩沉默片刻,低聲自語「我們要一定要護住她.」
侍衛們含淚叩首,聲音嘶啞「聖女保重!」
他們轉身而去,腳步沉重卻堅定.夜風呼嘯,帶走了鎧甲的叮噹聲,四野終於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六人,面對著幽暗的聖殿入口.
天地間的壓迫感更甚,像是要將他們吞沒.
顧星羽輕輕呼出一口氣,轉過身看著五曜.
她的眼神裡帶著溫柔卻也帶著沉重.
她低聲道,幾乎是只有他們能聽見的呢喃——
「從這裡開始...我們誰都不知能不能活著回去.」
她頓了頓,目光逐一掃過他們「可若我出了事...你們要活下去.」
這句話像一塊石子投入靜水,五曜的心神同時為之一震.
還未及回應,一股凌厲的氣息忽然逼近.
司墨珩自暗處走出,墨袍獵獵,眼神陰冷得幾乎能灼燒夜色.
他一步步走到顧星羽身前,語氣低沉,怒意壓抑卻險些失控「妳再說一遍——妳會出事?」
他猩紅般的眸光牢牢鎖住她,聲音如鐵一般壓下來「試試看,妳敢再說一次?」
顧星羽怔住,心口一緊,呼吸瞬間凝住.
他逼近一步,低聲,卻帶著幾乎撕裂的哽咽「妳若有事,妳以為我還會活著嗎?」
這一句,讓周圍的空氣瞬間凍結.
顧星羽唇瓣顫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五曜沉默以對,沒有人開口打斷.
但他們的心思各自翻湧——
林冽:指尖緊握,眼底暗潮洶湧.他最清楚,顧星羽承受多少,卻也第一次意識到司墨珩能如此赤裸地說出心底話.他的理智壓著自己冷靜,但心口的震動久久不能平息.
洛燁:牙關緊咬,臉色鐵青.他滿心怒火,恨不得揪住司墨珩的衣襟大打一架,卻被理智死死壓著.——他想大吼「你憑什麼!」,卻也知道顧星羽心裡會被這句話動搖.
桑祁:難得沒有插科打諢,只是眼尾一沉,冷靜觀察.他心中明白,這不是玩笑的時候.他清楚地察覺到:司墨珩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恐懼.這份恐懼,或許和他們一樣深.
蒼淵:唇角笑意淡去,眼神裡閃著複雜的光.他原本最會調侃,但這時候,他只覺得胸口空落落的.那句「我還會活著嗎」刺進他心裡——因為他同樣曾想過,若失去她,自己是不是也會和司墨珩一樣.
厲岩:沉默最久,卻是唯一直直凝視顧星羽的.他的目光如鐵,心裡默念著:不論誰說什麼,我都會守住妳.
即便她真倒下,我也會扛著她走出來.
夜風壓下來,殺機逼近,卻沒有誰打破這份沉默.
顧星羽終於吸了口氣,微微垂下眼簾,聲音輕卻堅定「好...我不再說.」
這一句,既是安撫,也是妥協.
可五曜和司墨珩都明白——她心裡的決心,根本沒有絲毫動搖.
五曜與司墨珩都沉默凝望著她,各懷心思.
而顧星羽在低下眼的瞬間,卻在心裡輕輕苦笑.
——「不再說」不代表她不會想.
她只是知道,若再說出口,會讓所有人都為她痛苦.
心理學告訴她:有時候,人會因為「保護他人」而選擇「壓抑自我」.
她正是在這一刻,親手將自己推入那個角色裡.
她明白,語言會成為暗示.
她若一次又一次提到「若我出了事」,那麼不只是她,所有人心裡都會留下裂痕.
所以她選擇收口.
可心底最深處,她依然在做最壞的打算.
——一旦真到了那一步,她願意犧牲自己,換取他們的活路.
只是這份決心,她再也不會說出口.
因為她清楚,這份重擔,只能由她自己默默背負.
她抬眼看向前方幽暗的聖殿入口,心中低聲呢喃「我必須堅強,因為這樣,他們才不會垮.」
五曜交換了視線,雖仍心懷擔憂,但也勉強接受了她的「安撫」.
唯獨司墨珩,沒有鬆口氣.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她,雙眼裡翻湧著壓抑不住的暗流.
——她的語氣太輕了,像是一層薄薄的掩飾.
而她垂下眼時,那極輕的苦笑,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比誰都明白,那不是放下,而是壓下.
不是安定,而是隱忍.
司墨珩指尖在衣袖裡微微顫抖,幾乎要撕裂布料.
胸腔裡有一種被尖刀一點一點挑開的疼,讓他想要怒吼卻又無處發洩.
——她還是沒變.
明明自己承受最多,卻總是把痛藏起來,假裝堅強,假裝冷靜,假裝一切都能一肩背下.
司墨珩的呼吸沉重起來,他低下頭,額前髮絲垂落,隱去眼底的狂烈.
心底卻近乎咆哮:
「顧星羽,妳若敢把自己推上絕路...我一定會把妳抓回來,即便粉身碎骨.」
夜風呼嘯,殺機壓境.
眾人齊步向殿聖入口而去,司墨珩走在隊伍末端,指尖死死攥緊衣袖,黑氣在足下翻湧,卻被他強行壓回胸腔.
那背影不似平常的冷沉,而像一團隨時要撕裂天地的黑焰,將整片夜色逼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