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
燈火幽幽,宮簾垂落.
司苡柔靜坐在妝案前,指尖緩緩摩挲著一瓣落下的桂花.
腦海裡,不斷浮現今日西市口的一幕——
厲岩冷硬的聲音,沉默的眼神,還有那一句殘酷的「請自重」.
她胸口一陣緊縮,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勒住.
明明昨日還覺得他吃下桂花糕,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可今日一面,他卻再度推開,冷得比陌生人還要疏遠.
「厲岩...你真的寧願讓天下人笑話我,也不願承認我半分心意嗎?」
低語在室內回蕩,帶著顫抖.
婢女們不敢多言,只能伏低身子退到簾後.
司苡柔垂下眼簾,唇角卻慢慢勾起,笑容帶著冷意,也帶著一絲固執的光.
「不...我不會退.」
她將桂花小心地放入玉匣,像是將自己的決心一併封住.
「我會讓所有人看見,司苡柔喜歡厲岩,不是私情,不是笑柄,而是正大光明的選擇.」
她眼神漸漸凌厲起來,像覆了一層鋒刃的光.
「哪怕你嘴上拒我,心裡卻早已動搖...」
她抬眸看向銅鏡裡的自己,眼神堅決如火:
「——總有一日,我要讓你親口承認,司苡柔這三個字,早已刻進你心裡.」
宮外桂花香正盛,夜風吹入,將這份決意送向遠方.
[曜都·驛館·夜]
燭火搖曳,藥香氤氳.
厲岩獨自坐在榻邊,肩頭的繃帶仍未拆下,卻已被他掌心的冷汗浸濕.
他反覆回想西市口的情景——
司苡柔眼角泛紅的神情,轉身欲走的背影,還有那一句刺入骨髓的話
「厲岩,你若真這麼在乎流言,今後便當我從未來過!」
胸口驟然一緊,像有利刃狠狠割過.他明明應該鬆一口氣,因為這樣一來,她或許會放下;可心底卻只剩下撕裂般的空洞.
「...公主.」他低低喃喃,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礫磨過.
指節死死攥住膝頭,關節泛白.
——他不是不想要.
——而是,他不敢要.
自踏入軍中,他的人生就屬於戰場,屬於鐵血,屬於萬千將士.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資格牽起一位公主的手.
「我...怎能讓你背負這些流言?」
眼前浮現她眉目如畫,偏偏目光裡全是傲意與決絕,帶著要與全天下對抗的執拗.
厲岩喉嚨滾動,低聲近乎痛吼「妳何苦如此!」
藥盅被他一掌推落,桂花枝從中滾出,靜靜落在地上.
他怔怔望著那一抹清香,想伸手撿起,卻又在半途生生停住.
最終,他只是重重閉上眼,任桂花散落一地,
何謂錐心,如今的他深刻了解到身體受傷的疼痛遠不及這心中之苦.
室內一片死寂,唯有燭火跳動,將他壓抑到極致的孤獨,映得更冷更沉.
[曜都·朝堂與宮苑]
近來宮中最盛傳的,並非太子新政,而是長公主與厲岩的流言.
有人私下議論:
「長公主竟日日前往驛館,一坐便是小半日,這還成何體統?」
「厲將軍雖在聖殿一役奮戰,卻並未帶回聖女,也未得曜靈之心.如今還在養傷,談不上什麼大功...長公主這般行徑,怕是失了皇家顏面.」
「聽說那桂花,本是公主親手所贈,將軍還收下了!」
「若此事屬實,便不是小小情愫,而是大逆不道.皇家與將軍,怎能混為兒女私情?」
越傳越廣,甚至流入百官耳中.
尤其禮部尚書在朝會之上,當庭上奏:
「太子殿下,長公主貴為金枝玉葉,理應為後宮儀範.可近日與重臣私下往來過密,恐有失皇家清譽.請太子早作約束,以正宮規!」
此言一出,滿殿側目.
司苡柔立於殿側,臉色雪白,唇角卻冷勾,眼神像刀一般,掃過那些竊竊私語的大臣.
——她知道,這些流言已經針對她來了.
[曜都·驛館]
同時,流言也傳到了驛館.
士卒們心中對厲岩敬重如山,但暗地裡,也有人小聲議論:
「將軍不聲辯,莫非真與長公主有情?」
「可這一來,將軍怕是要被人拿來說嘴了...」
厲岩聽在耳裡,只覺胸口壓得更沉.
他寧可一人背負千軍萬敵,卻無法承受「因自己,讓公主殿下蒙羞」的指控.
他終於下定決心——
無論心口如何撕裂,他都要與她劃清界限.
房內藥香氤氳.
厲岩正換下肩頭的繃帶,聽見門扉「吱呀」一聲推開.
熟悉的桂花香氣隨風而入,他眉頭一緊.
「公主...」他沉聲開口,背脊緊繃,「此時不宜再來.」
司苡柔一襲淺金宮裳立於門口,眼神冷傲卻藏著怒意.
「不宜?是因為流言,還是因為你厲岩根本不敢面對我?」
厲岩呼吸一窒,指尖死死攥著繃帶.
「公主,您是皇家千金,而我...只是個帶傷的將軍.旁人怎麼說,不是小事.」
司苡柔唇角一勾,笑意冰冷「所以,你寧願讓我一人背流言,也要自以為清白?」
她步步逼近,目光灼烈.
「我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只在乎你.厲岩,你可敢直視我,說我在你心裡毫無一絲一毫?」
厲岩胸口劇烈起伏,眼神躲閃,最終還是抬眸,赤裸的痛苦與掙扎寫在臉上.
「公主...我不敢要.」
他聲音低沉如鐵,卻帶著顫抖,「我若承你心意,便是將你推入火坑.你該嫁的是能與你比肩之人,而不是...一個滿身血債的將軍!」
司苡柔猛地一怔,眼眶發熱.
「你以為我在乎的是身分?厲岩,我要的,是你這個人!」
她聲音漸漸顫抖,卻透著不容退讓的決絕「若你真不喜我,大可直說.可若只是因流言,因宮規,便將我拒之門外——這才是對我最大的羞辱!」
殿內空氣瞬間凝固.
厲岩喉嚨滾動,指節緊握到泛白,終究還是將頭狠狠偏開,冷聲斬斷「公主...請自重!」
話音未落,司苡柔氣得胸口起伏,猛地一推,將他按倒在榻上.
鎧甲早已卸下,男人結實的身軀只來得及一僵,便被她整個人壓住.
「妳!」他瞳孔驟縮,卻還來不及掙扎.
她俯下身,氣息驟近,唇瓣狠狠覆上他的.
這一吻,帶著怒意,帶著倔強,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厲岩渾身僵硬,手臂死死撐著榻邊,卻終究被她的強勢壓得心神大亂.
呼吸交纏,他腦海一片轟鳴,血液瞬間燒透全身.
良久,她才氣息急促地放開他.
指尖抵在他胸口,目光凌厲又帶著一抹紅意,嗓音低啞卻霸道「厲岩,你若再
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
她唇角一勾,笑意裡滿是咬牙切齒的狠勁——
「我就當場把你吃乾抹淨,讓你失去清白,從此只能是我的人!」
榻上,厲岩感到胸腔像被鐵箍慢慢收緊...呼吸發燙,卻怎麼也静不下來.
臉色通紅,雙瞳深處翻湧著前所未有的混亂與震顫.
他一向能在萬軍之中泰然自若,此刻卻被一位女子逼到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