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棚內,藥香氤氳.
洛燁大步闖進來,懷裡橫抱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桑祁!」他低聲一喝,語氣急切,「快給他看看!」
桑祁抬頭一愣,立刻迎上來.見到洛燁懷裡的人,他眉頭皺得死緊「怎麼回事?」
「在廚房突然暈了.」洛燁把凌噹放到木榻上,動作卻出奇輕柔,眼神一刻不敢離開她蒼白的小臉.
桑祁伸手探了探脈,片刻後才收回手「只是過度勞累,體力透支.」
「過度勞累?這廚房的活兒有這麼繁重嗎?」洛燁一愣,臉上滿是不解看著凌噹.
桑祁掃他一眼,語氣淡淡「他沒向你說他每日都來我這分藥抵藥錢嗎?」
洛燁怔住,眉頭狠狠一皺「藥錢?抵什麼藥錢?」
桑祁淡聲解釋,一邊將凌噹的手掌翻過來「前幾日他跑來跟我拿藥說沒錢給我便以工抵債.他應是不想麻煩你吧!」
掌心上,一道道紅痕與未癒的裂口赫然在目,與布條摩擦過的痕跡交錯著.
洛燁心頭猛地一緊,酸意直衝胸口.
「這小子...」他喉嚨發緊,聲音低啞.
「他那股傻勁,讓人既佩服又心酸.」桑祁拍了拍洛燁的肩,眼神裡帶著幾分無奈,「我去開藥方,讓藥童煎藥.他只需要好好睡一覺.」
洛燁點頭不語,只在榻邊坐下,視線一瞬不瞬落在榻上那張蒼白卻安靜的小臉上.
燈火搖曳,他的手下意識地覆在凌噹的布條上,眉宇間的冷硬終於慢慢化開.
——傻子,為什麼要把一切都瞞著?
夜幕沉沉,藥棚內燈火幽幽.
藥盅裡的苦香氤氳,洛燁坐在榻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神情卻凝重非常.
榻上的凌噹眉頭輕皺,長睫顫了顫,終於緩緩睜開眼.
「...洛大哥?」她聲音還帶著沙啞,眼神有些茫然.
洛燁見她醒來,心頭鬆了口氣,卻沒表現在臉上,只板著眉斜她一眼「知道醒了.」
凌噹愣了愣,旋即想掙扎起身,卻被洛燁一把按回去.
「別亂動.」他語氣粗聲粗氣,卻壓不住那抹隱隱的心疼,「你小子啊,真不省心.手沒好透,就跑去打水,還瞞著我來桑祁這裡幹活...是活得不耐煩了?」
凌噹心虛地垂下眼,低低囁嚅「我只是...想幫上忙,不想拖累大家.」
洛燁一怔,眼神深了幾分,喉頭滾動,卻硬是扯出一句「笨蛋.」
說罷,他將藥碗放到唇邊吹了吹,然後遞到凌噹面前.
「來,把這碗藥喝了.」
凌噹聞到那股苦味,小臉一皺,本能地往後縮「好苦...」
洛燁瞪她,語氣冷硬「苦也得喝!要不是你自己不知輕重,能喝這玩意兒?」
見她還猶豫,他眼神一沉,乾脆舀起一勺,湊到她唇邊「張嘴.」
凌噹嚇得一愣,下意識地照做.藥汁入口,果然苦得她皺緊眉頭.
洛燁見她那副快哭出來的模樣,心頭一軟,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忍著點,喝完就好了.」
一口一口,他耐心餵著.雖然語氣還是嫌棄「小小年紀,真是麻煩得很.」可手勢卻小心到不行,生怕燙著她.
等最後一勺落下,凌噹吐了吐舌頭,苦得直眨眼,卻還是乖乖把藥喝完.
洛燁見狀,終於輕哼一聲,語氣帶著掩不住的溫柔「好,這才聽話.」
他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動作比語氣要溫柔百倍.
凌噹縮在被裡,臉頰紅紅的,心口跳得亂七八糟.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向他,只見他側臉被燈火映得溫熱分明.
——原來,被他親手餵藥,苦得再厲害,心裡卻是甜的.
「咦,這麼快就把藥喝完了,我正想拿顆糖給你解苦.」
桑祁笑吟吟地走近,手心裡托著一顆晶瑩的小糖子,隨手遞到凌噹面前.
凌噹眼睛一亮,伸手去接「謝謝桑大哥.」說著,她迫不及待地把糖塞進嘴裡,甜味化開,眼睛都彎了起來.
「好甜!」她含糊地笑,臉頰鼓鼓的,看上去像極了一隻小松鼠.
桑祁看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語氣帶著笑意「真可愛.」
「別欺負他.」洛燁皺眉,一把拍開桑祁的手.
凌噹紅著臉,揉著被捏過的臉頰,小聲嘀咕「又捏我...」
「小子,你到底幾歲啊?」桑祁雙手抱臂,上下打量著她,「看你這身板,不到十五歲吧?」
凌噹一愣,聲音低低的「我十六了...快滿十七歲.」
語音剛落,桑祁和洛燁同時瞪大眼.
「什麼!」
「不是吧!」
桑祁心裡冒出個念頭——這孩子定是家中困苦,沒吃過什麼營養好的食物,才會長得這麼瘦小.
桑祁眉頭一皺,難得語氣裡帶了幾分同情「以男孩子的成長來說,你算是太瘦小了.」
洛燁則滿臉擔憂,轉頭對桑祁道「這...你能不能開些幫助長高,補身子的藥湯給他喝?這麼瘦小,以後怎麼...怎麼找媳婦啊?」
說到最後一句,他嗓音放低,卻仍帶著真切的掛懷.
凌噹臉瞬間漲紅,低著頭,手指繞著衣角不敢抬眼.心裡酸酸熱熱的,卻又忍不住小聲嘀咕——女子...應當不用長得太高大吧.
「我沒事了,我回齋堂去了.」她慌忙打斷兩人的擔憂,起身下榻.
「我送你回去.」洛燁跟上,腳步沉穩.半路忽然想到什麼,回頭看著她「會寫字,識字嗎?若會的話,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當書記.」
凌噹猛地抬頭,眼神裡瞬間亮得像天邊的星,點頭如搗蒜「會,我識字,也會寫字!」
桑祁挑眉,狐疑地問「你家如此困苦,怎麼還能讓你念書識字?」
洛燁替她解釋,神色難得柔和「他家應當富裕,他有個侍女,一直照顧他.只是逃難時,那侍女過世了.」
「原來如此啊.」桑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神少了幾分審視,換成了安慰的笑意,「我還以為你瘦小,是因為家裡窮的吃不上好東西.放心吧,桑大哥會幫你調養身子,讓你長高的.」
凌噹嘴角抽了抽,只能勉強擠出一個笑「謝謝桑大哥.」
「走吧.」洛燁替她掀開門簾,語氣裡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回去我給你安排新的職務.」
凌噹心口暖洋洋的,偷偷瞥了他一眼,步子也輕快了幾分.
——能留在洛大哥身邊,做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