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府,坐落於曜都內城東南隅,青磚朱瓦,飛檐凌空,氣度恢弘.那是太子親賜的宅院,專為四曜之人所建.
名義上,這裡是四曜的共同住處,象徵著他們的身份與地位——曜界新興的守護者,被太子視為重臣與臂膀.
然而,這座府邸卻鮮少熱鬧,更多時候靜得出奇.因為四曜之人,皆各有執念與事業,少有人真正駐留.
蒼淵肩負著水脈大工的重任.自水渠工程起,他便被派往各大城鎮,巡查設計,調度水勢.
他來去如風,偶爾回曜府,也只是過客匆匆,留下幾張簡圖或一捲水文,旋即又踏上旅途.
於他而言,曜府不是家,而是路途間的一處歇腳.真正屬於他的,是四方奔走的江河與渠道.
若說蒼淵是逐水而行,那林冽便是逐器而居.
自各種曜駁設計成型,他幾乎將自己鎖在工坊裡.鐵錘叮噹,齒輪咬合,紙上墨跡未乾,聲聲轟鳴與火光才是他真正的伴侶.
曜府中為他預留的房間,早已成了雜物間.圖紙,零件與木盒堆滿角落,卻鮮少見到主人本身.
林冽對曜府的態度,冷淡而疏離——這裡是「住所」,不是「歸所」.
桑祁的足跡,總能在藥香縈繞之地找到.
雖說曜府有他的房間,但他更習慣駐守在藥棚,日日與藥草為伴.那雙醫者的手,不只救人,也時常在瓶瓶罐罐之間忙碌.
他偶爾會回曜府,像是想起自己還有個住處.可每次停留都不久,他的身影很快又消失,只出現在藥棚深處.
於桑祁而言,曜府是落腳的地方,而不是心安的地方.
相比之下,洛燁算是曜府最常見到的主人.
他日日往返於齋堂,軍營與訓練場,身影幾乎沒停歇.但無論多晚,他總會回到曜府歇息.
在這座空曠的府邸裡,正因有他鎮著,才不至於顯得完全荒蕪.
於洛燁而言,曜府既是責任的象徵,也是肩上的重擔.他不言,但他心知——若沒有他在,這裡便會成一座清冷的宅院.
曜府——名義上是四曜的歸處,實則卻鮮少聚齊.
有人奔波在外,有人困守於器,有人深藏藥棚,有人肩挑重擔.
於是,這座府邸便在靜謐與等待中矗立,像是一座空殼的象徵,等著有朝一日,四曜齊聚,共燃光耀.
［街市 · 午後］
洛燁帶著凌噹穿過曜都繁華的街市.凌噹還穿著那件寬大的粗布衣,袖口長得快能遮住手指,路上引來不少側目.
「洛大哥,我...是不是不該跟著出來?」凌噹縮著肩,聲音小得像蚊子.
洛燁抬眼斜睨了她一眼,語氣不耐卻透著關心「你既是我安排的書記,總不能一直穿得像個流浪小子.來曜都,就得有點像樣的樣子.」
說完,他乾脆一把把她拎進了織坊.
掌櫃熱情迎上來,見洛燁的氣勢立刻恭恭敬敬.
「給他量身,做幾件合身的衣裳.」洛燁吩咐.「把他能穿現成的成衣先拿個幾件,剩下的等縫製好送去曜府.」
凌噹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這樣就挺好——」
「閉嘴.」洛燁冷聲打斷,「你若真想幫我,不給我添亂,就乖乖聽話.」
凌噹怔怔地看著他,只覺得心口忽然暖得厲害,臉頰發燙,聲音也低了下來「...嗯.」
布尺在她身上量來量去,她緊張得滿臉通紅,生怕被看穿是女子,卻又因洛燁在旁護著,心裡竟有一股奇怪的安定.
［曜府 · 傍晚］
日暮時分,洛燁帶她來到曜府.
府邸恢宏大氣,青磚朱瓦,門匾上「曜府」二字氣勢逼人.侍衛見了洛燁,立刻恭聲行禮.
凌噹瞪大眼,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這是我們要住的地方?」
「太子賜下的住所,給四曜之人.」洛燁負手而立,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自豪.
「四曜?」凌噹眨眨眼.
凌噹站在這樣莊嚴的門前,心口緊了一緊,下意識地抓了抓衣角.
「走吧.」洛燁回頭看她一眼,語氣淡淡.
她硬著頭皮跟上,跨過高門檻時,忍不住抬頭四處張望——
府邸果然氣派,青磚朱瓦,雕梁畫棟,迴廊深深,院落寬闊.可與她想像中的熱鬧不同,這裡靜得出奇,只有風聲拂過庭院,帶起樹影婆娑.
「...這麼大的地方,沒人住嗎?」凌噹忍不住小聲問.
洛燁負手走在前頭,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絲無奈「太子賜給我們四曜的住所,名義上是共同住處.但你也看見了,大多數時候空著.」
「為什麼?」
「蒼淵跑去各地修渠,很少回來;林冽一頭扎在工坊,住哪裡都無所謂;桑祁嘛...他更願意待在藥棚裡.至於我,算是每天會回來這裡歇息.」
凌噹聽得目瞪口呆,眨著眼道「所以,這麼大的府...其實就你一個人住?」
洛燁「嗯」了一聲,不以為意.
可凌噹心底卻有些酸澀——這麼寬闊華麗的院落,夜裡卻只有一人走廊獨影,會不會太孤單?
她低下頭,小聲道「那...我也能住這裡嗎?」
洛燁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眉頭微皺,語氣卻意外柔了一分「既然我說帶你來,自然是算你一份.你不用再去齋堂借宿.」
凌噹心口一震,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卻又慌慌掩下,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她跟著洛燁走過靜謐的長廊,指尖悄悄摩挲著新裁的衣袖,心底暗暗發誓——
——這裡不該一直冷清下去.若能幫上洛大哥,哪怕只是添一點聲音,一點熱鬧,她也一定要努力做到.
［曜府·偏院］
夜幕低垂,皎潔月色落在曜府的青磚朱瓦上,將空曠的庭院染上一層靜謐.
洛燁帶著凌噹走到偏院,推開一扇小門.屋內雖簡素,卻整潔乾淨,桌椅齊備,床榻鋪著新換的被褥,還燃著一盞溫黃的油燈.
「以後你就住這裡.」洛燁語氣淡淡,卻特地叮囑,「有什麼事就直接去找我,別再硬撐.」
凌噹怔怔望著這間小屋,手指輕輕摸過桌角,心裡暖得發燙.她回過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聲音低低的「謝謝你,洛大哥.」
洛燁被她這麼一盯,眉頭一蹙,卻迅速偏過頭,故作不耐「傻小子,別想太多,這只是順手而已.」
話落,他大步轉身離去,背影被月光拉得修長.
凌噹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腳步聲漸遠,才忍不住撲到床榻上,把臉埋進被子裡,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什麼順手啊...明明是怕我沒地方去嘛...」
她翻了個身,仰望著屋頂,腦海裡反覆浮現白日裡洛燁的聲音.
「既然我說帶你來,自然是算你一份.」
心口又酸又甜,像是灌了一整壺蜜.
凌噹緊緊抱住被子,眼睛在燈火下亮晶晶的,輕聲呢喃「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給洛大哥添亂...這裡,會是我的家.」
窗外風聲拂過,院落依舊靜謐,但偏院的小屋裡,卻因她的笑意,添了一絲久違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