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府·清晨］
清晨的光透過窗櫺灑落,案上鋪滿了兵籍和齋堂的賬冊.
洛燁坐在書案前,翻著卷宗,隨手將一疊文書推到凌噹面前「既然要當我的書記,就先幫我抄這些.」
凌噹立刻點頭,神色認真地提筆.
紙上墨跡漸染,她小心翼翼地寫下第一行字.起初洛燁還抱著「這小子恐怕連字都寫不好」的心思,低頭一看,卻愣了愣——
筆劃端正清秀,雖帶著幾分稚氣,卻勻稱流暢,氣韻自然,比許多軍中幕僚的字還要清爽好看.
洛燁不自覺挑了挑眉,脫口而出「小子,你字倒是寫得好!」
凌噹手一頓,心口猛地一熱,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嗎?洛大哥,你不是哄我的吧?」
「哄你?」洛燁哼了一聲,語氣仍帶著他一貫的直率,「我洛燁可沒這閒工夫哄人.字好就是好,不過...」
他話鋒一轉,唇角微勾,「還差點霸氣,太秀氣了些.」
凌噹耳尖一紅,低下頭小聲嘀咕「女子的字本來就是秀氣的嘛...」
雖說嘴上嘟囔,可心裡卻像灌了蜜,甜得要冒泡.她寫得更用心了,手指微顫,卻滿心歡喜.
洛燁看著她那副小心翼翼,卻因被誇而明亮的神情,心底一動,卻只是佯作隨意地補了一句「不錯,以後就跟著我,把卷宗都記下來.」
凌噹重重點頭,心口雀躍得快要飛起來.
一疊文書抄完,凌噹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就聽見洛燁啪地闔上卷宗,起身道
「走,隨我去巡視齋堂.」
「啊?還要去齋堂?」凌噹一愣,立刻抱起文書小跑跟上.
洛燁背著手,大步走在前頭,語氣理所當然「當我的書記,不光是抄字,還得隨行記錄.齋堂的人數,糧食分配,哪裡缺柴缺糧,都要一一記下來.」
凌噹一邊小跑,一邊用力點頭「是!」
第一處齋堂裡,飯香正濃.幾百名兵卒正排隊打飯,鍋裡熱氣翻滾.洛燁走進去,立刻有管事上前行禮.
「昨日送到的米還夠不夠?柴火能支撐幾天?」
「回洛大人,米尚足三日,但柴火不夠,還差一半.」
洛燁回頭望向凌噹「記下.」
凌噹忙展開小冊,筆尖一筆一劃記得工整.
第二處齋堂,情況又不同.這裡的廚灶忙得熱火朝天,卻因鍋爐破損,火候總不均.洛燁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鍋邊,眉頭一皺.
「這鍋再拖下去,必定要炸.先暫時換小鍋頂著,鍋匠我會派來.」
凌噹忙把細節記下,還自作主張畫了一個簡圖標註位置.
洛燁瞥了她一眼,意外地挑挑眉「哦?還會畫?」
凌噹小聲道「以前父親教過...」
「嗯,不錯.」他語氣淡淡,卻比誇字跡時更正經.
一連巡了二處齋堂,烈日當頭,凌噹額頭早已沁出汗珠,卻仍緊緊抱著冊子,生怕漏掉任何一條.
待回到曜府,洛燁翻閱她的記錄,見字跡清晰,細節完整,甚至連柴火缺口數量,鍋匠修繕所需時日都標註在旁.
他沉默片刻,唇角終於勾起一抹難得的笑「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凌噹眼睛一亮,心口砰砰直跳,低聲嘀咕「只要能幫上洛大哥就好...」
洛燁抬眼看她,眼神一瞬微頓,隨即哼了聲,故作嚴肅地合上冊子「少得意,明日照舊還要跟著.」
凌噹立刻點頭,心裡卻甜得像偷吃了兩口蜜.
［午後 · 齋堂巡視途中］
第三處齋堂在城邊,需翻過一小段石階.烈日高懸,石板被曬得滾燙,凌噹抱著冊子,一路緊緊跟在洛燁身後.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下,腳步卻漸漸虛浮.
「還行嗎?」洛燁頭也不回地問,聲音聽似隨意.
「行!我可以的!」凌噹咬牙回答.
話音剛落,腳下卻一個踉蹌.冊子差點掉下去,她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往石階下摔.
「小子!」
洛燁猛然轉身,一把攬住她的手臂,將她往懷裡一帶.
凌噹整個人撞進他胸口,書冊夾在兩人之間,砰的一聲悶響.
她愣住了,耳邊是他急促而低沉的呼吸,鼻尖嗅到的是他身上帶著火氣與藥草混合的氣息.
「笨蛋!」洛燁低聲罵道,聲音卻透著抑不住的心慌,「累了就同我說一聲逞什麼強!」
凌噹怔怔抬頭,對上他那雙熾熱的眼.心口像被火點燃,臉頰瞬間紅透.
「我...我只是又餓了.」她小聲道,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
洛燁盯著她一瞬,終於輕笑一聲,鬆開手,卻仍不放心地把書冊奪過來自己抱著.
「餓了,累了就說,別悶在心裡,我可沒閒工夫猜,你不說誰知道?」
凌噹低著頭,小聲應了一句「嗯...」
耳尖紅得像火,心卻因剛剛那一下擁入懷裡的瞬間,砰砰亂撞,久久難平.
「走吧,先去填飽你的肚子.」洛燁嘴上雖兇,手卻在她背後護著,直到她走穩才收回.
凌噹緊緊攥著衣擺,嘴角卻忍不住一點一點翹起來.
——能被洛大哥這樣抱住...好像也不算太糟.
［曜府 · 夜深］
月光靜靜灑落,曜府內燈火漸熄.
凌噹卻仍抱著小冊,伏在矮案上,借著一盞昏黃的油燈,一筆一劃地記下今日巡視的細節.
「第一齋堂,米尚足三日,柴火不足一半...」
「第二齋堂,大鍋破損,須派鍋匠更換...」
「第三齋堂,缺鹽,兵卒飯菜過淡...」
她小聲念著,邊寫邊畫了幾個簡圖,生怕遺漏半點.
手指因緊握毛筆而微微泛紅,她卻毫無怨言.眼神裡全是專注,還帶著一絲躍動的光——就像是終於能幫上洛大哥忙的小小得意.
忽然,門口傳來「吱呀」一聲.
凌噹嚇得一顫,忙把冊子合上,卻來不及藏.
「這麼晚了,你在幹嘛?」低沉的聲音響起.
她猛地抬頭,只見洛燁倚在門邊,雙臂環胸,月光落在他眉宇間,帶著一抹凌厲.
「我,我...」凌噹慌亂得不知如何辯解.
洛燁大步走近,一把拿過她手裡的冊子,低頭一翻.
只見字跡清秀,條理清楚,甚至標註了細節與改進建議.
他愣了愣,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訝.
「小子,你...白天走得差點摔倒,晚上還偷著寫這些?」他語氣嚴厲,卻壓不住心底的震動.
凌噹紅著臉,小聲嘀咕「我只是想記下來,這樣明天就不會忘...不想給洛大哥添亂.」
洛燁怔了一瞬,心口忽然一熱.
他「啪」地闔上冊子,卻沒有再責罵,反倒抬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笨蛋,這叫添亂嗎?比我手下那些書吏寫得還清楚.」
凌噹愣住,抬頭對上他眼神,眼睛一瞬亮了起來「真的?」
洛燁嘴角微勾,卻故作不耐「少得意,快睡!明日還要巡視.要是再敢熬夜體力不支昏倒,我可不會抱你回來.」
說完,他轉身大步往外走,背影冷硬.
凌噹卻撫著被他敲過的額頭,心口砰砰直跳,嘴角忍不住彎起.
——洛大哥誇她了.
而且是當面誇.
油燈微微晃動,她忍不住將冊子抱緊,笑意甜得像要藏不住.
［翌日 · 曜府齋堂］
凌噹一早揉著惺忪睡眼抱著冊子跑來,還沒開口,就被洛燁瞪了一眼.
「昨晚有好好睡覺嗎?」他聲音低沉,語氣帶著火氣.
凌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聲「有...」
洛燁冷哼一聲,沒再追問,轉身走向齋堂.
不一會兒,廚房的伙頭端上來一桌飯菜.和平日裡兵卒們的大鍋菜不同,這桌菜精緻得多.
凌噹一走進來,眼睛便瞪圓了——桌上竟擺了滿滿一大桌:當歸燉雞湯一大盅,清炒時蔬三大盤,煎魚,燉豆腐,甚至還有一籠熱氣騰騰的饅頭「咦?這些是給誰的?」
伙頭撓了撓頭,指了指洛燁的方向「洛大人吩咐的,說是特意給...」
話還沒說完,洛燁冷冷一瞥,伙頭立刻把剩下的話吞回去,轉身忙不迭退下.
凌噹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洛燁「洛大哥!這是...給我的?」
洛燁坐下,雙手抱胸,語氣依舊冷硬「你小子不是很能吃嗎?昨兒巡視走兩步就快暈,今天我倒要看看,把這些吃光了沒.」
凌噹一聽,眼睛亮得像星子,立刻坐下「那我可真不客氣啦!」
喝了一口雞湯,溫熱的滋味直通到心底,她眼睛忍不住亮了起來.
「好好吃...」
她埋頭大快朵頤,雞湯一碗接一碗,饅頭咬得呼呼作響,連青菜都吃得乾乾淨淨.
洛燁一邊看一邊挑眉,明明語氣嫌棄「像個餓狼似的,真丟人.」
可眼底卻壓不住笑意,還不時抬手勺湯遞到她碗裡,怕她光顧著吃乾的.
「慢點,噎著了我可不會替你拍背.」
——她哪裡聽不出來?這桌菜根本是洛大哥特地吩咐的,份量比尋常多一倍.
洛燁看著她滿足的模樣,心口微微一熱,卻仍強裝冷淡「全給我吃完,別浪費.你要是敢剩一口,下回巡視就待在府裡,別跟了.」
凌噹立刻用力點頭,眼神亮得比湯碗還清澈.
——心口卻暖得像整個人浸在雞湯裡.
——能被這樣關心著,哪怕吃再多,她也覺得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