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棚 · 午後］
藥香氤氳,陽光從簾縫斜落.
李芙蓉隨意翻著案上的藥冊,眼角餘光卻落在埋首研磨藥材的桑祁身上.
她故作輕鬆地開口「桑大夫,你平日裡替人開方,應該有不少門道吧?譬如...想讓人長高一點的藥方,可真管用嗎?」
桑祁手裡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一眼,語氣淡淡「那是補骨壯陽之方,能助筋骨生長.男子或許合用,但女子若亂服,只會氣血逆亂,經脈失調.」
李芙蓉心口微緊,卻仍笑盈盈,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原來如此.我還在想呢,若有人個子小,天天盼著長高,喝這藥不就得了?」
桑祁冷聲哼了聲「藥非兒戲.胡亂服藥,遲早害了身子.」
李芙蓉眼底閃過一絲堅定,卻把語氣壓得更輕快「說得也是.那若真有女子,誤打誤撞喝了幾回,可還能補救?」
桑祁看著她,眉心微蹙,沉聲道「暫停服用,改以當歸,川芎等溫和藥材調理氣血,慢慢可回轉.但若拖久了,怕會落下隱患.」
「那你能不能把這兩種藥方都寫下來?」李芙蓉唇角一勾,半開玩笑地朝他拋了個媚眼,「我也想學些醫理,說不定哪日能派上用場呢.」
桑祁被她看得耳尖一熱,輕咳一聲,板著臉道「妳正經點,學認藥是件嚴肅的事.」
嘴上這麼說,他卻還是取過筆墨,刷刷寫下兩張藥方——一張是補骨壯陽,一張是調經養血.
「拿去吧.」他把藥方推過去,語氣雖淡,筆鋒卻工整有力.
李芙蓉笑眼彎彎,伸手接過,眼底卻閃過一絲心安.
「謝啦,桑大夫.這回我可真長見識了.」
她心裡暗暗握緊了那張「調經養血」的方子.
——這就是她要的答案.
桑祁低頭忙著分裝藥罐,神色一如往常的冷淡專注.
李芙蓉卻已悄悄將兩張藥方分開,把那張「調經養血」的折疊好,細細塞入一個信封裡.她指尖在封口處輕輕一抹,眼底掠過一絲果決.
她趁桑祁轉身取藥材的空隙,側身走向角落裡幾名正在挑藥渣的藥童.
「小子,過來.」
一名十來歲的藥童快步跑上前,恭恭敬敬行禮.
李芙蓉將信封遞到他手中,壓低聲音吩咐「這封信,你立刻送去曜府,務必要親手交到洛燁大人手裡.記住,要說這是桑大夫交代——藥方有改,這是新的方子.」
「明白.」藥童點頭,雙手抱緊信封,轉身便跑.
李芙蓉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低低一笑,轉回藥棚,神色又恢復成雲淡風輕.
［曜府］
曜府書房內,卷宗堆滿案几.
洛燁正皺眉批閱軍餉簿,忽聽門外傳來通報「大人,藥棚的藥童送來一封信,說是桑大夫交待的.」
「進.」
藥童小心翼翼地上前,雙手奉上信封,「洛大人,桑大夫說,藥方有改,這是新的藥方,務必要親手交給大人.」
洛燁一聽是桑祁的名號,神色立時凝重起來,拆開一看,裡頭是筆跡工整的藥方——筆鋒與桑祁一模一樣.
洛燁低聲念出藥名「當歸,川芎,白芍,艾葉...?」他不懂藥理,眉心雖有疑色,卻未曾懷疑片刻.冷哼道「怎麼突然改藥方了?還說改就改.」
隨即揮手吩咐侍從「照這新藥方抓藥,十日一劑,送到書房.」
藥童向洛燁行禮,匆匆退下.
——
［書房 · 夜］
熱氣氤氳,藥碗被端到案上.
「來,喝了.」洛燁雙臂環胸站在一旁,神色冷淡,語氣卻不容置疑.
凌噹心頭一緊,雙手接過碗,指尖還在顫.
她鼻尖一嗅,怔住了——
藥香裡不再是那種濃烈苦澀的草根味,而是帶著紅棗與生薑的暖香.
抿下一口,舌尖微苦卻很快化開,暖意順著喉嚨一路流到腹中.
凌噹眼眸一亮,差點叫出聲來,卻在洛燁盯視下忙低下頭,把剩下的藥一口口喝完.
「還行吧?」洛燁挑眉,語氣帶著幾分得意,「桑祁既改了藥方,定是更合用.」
凌噹抬起頭,眼角泛著淚光卻努力笑著,輕輕點頭「嗯...沒那麼苦了.」
心裡卻暗暗泛起暖意——
是...小姐姐替我換藥方的吧!
——苦味少了,暖意多了.
這一碗藥,不僅養身,更讓她覺得——有人在背後,默默護著自己.
［藥棚 · 午後］
這天凌噹休沐她知道李芙蓉會去藥棚找桑祁學識藥草,她特地做了小糕點到藥棚找李芙蓉.
藥香瀰漫,陽光透過簾縫,落在木案上,灑出斑駁光影.
李芙蓉正俯身辨認藥材,指尖輕撫著一株根莖,神情專注.忽然,一道熟悉的腳步聲湊近.
「芙蓉姐姐.」
凌噹小心翼翼探進半個身子,手裡還捧著一小包糕點.她湊到李芙蓉身邊,聲音輕得像風,「謝謝妳幫我換藥單...我特意來道聲謝.」
李芙蓉微愣,抬眸一笑,眼底盡是溫和「傻丫頭,何必這麼客氣?」她輕聲追問,「妳喝了那藥之後,身子可有哪裡不適?」
凌噹一怔,下意識紅了臉,低低囁嚅「沒有,沒有...就是偶爾有些累,不過好多了.」
她們湊得極近,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耳語,兩顆腦袋仿佛快要碰到一處去.
正此時,桑祁放好藥罐回身,恰巧瞧見這一幕.
他眉頭一跳,眼底閃過一抹莫名的悶意,大步走近,伸手在凌噹的額頭上用力地一撐.
「你這小子沒事做嗎?」他語氣冷冷,卻壓不住那股古怪的情緒,「跑來我這做甚.」
凌噹被頂得一晃,瞪大眼睛,下意識抱緊手裡的小糕點,小聲嘟囔「我,我只是來謝謝芙蓉姐姐...」
李芙蓉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輕推了一下桑祁的手臂,嗔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兇?」
她轉頭關切地問「凌噹,妳沒事吧?」
凌噹用力搖搖頭,還紅著臉低聲喚「芙蓉姐姐...」
這聲「姐姐」落在桑祁耳裡,像是針一樣扎人.他眉心一跳,冷冷插話「芙蓉姐姐?你跟她很熟嗎?喊得這麼親?」
李芙蓉挑了挑眉,笑意不減,語氣卻透著幾分護短「他是我新認的義弟,有什麼不行?怎麼,你有意見?」
桑祁怔了怔,唇瓣動了動,卻終究只是抿緊嘴角,默默轉身回去搗藥.那背影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憋悶.
李芙蓉望著他那副委屈又僵硬的模樣,心底又好氣又好笑.
她走近一步,趁凌噹低頭不察,忽然俯身湊到桑祁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低聲笑語「我出來已久,先回府.明日再來找你.」
話音落下,她不等桑祁反應,便自然地牽起凌噹的手,笑盈盈往門外走去.
凌噹被她半拖半拉,心口亂跳,忍不住回頭偷看.只見桑祁僵直坐在藥臼前,眼神發直,像石化了一樣.
「這...這兩人...」凌噹瞪大眼睛,心裡暗暗嘀咕——
你們這樣,是我想的那樣嗎?
她臉上紅得發燙,差點沒被自己的想法嚇到.
而藥棚裡,只留下桑祁,手裡的杵愣在半空,久久沒能落下.
車轆碾過青石,發出輕緩的「咯吱」聲.車廂裡暖意靜靜氤氳,隔絕了外頭的秋風.
凌噹低著頭,兩手抱緊那包小糕點,臉還紅著不敢抬.腦海裡一遍遍浮現方才桑祁那張「黑著臉」的樣子,心口亂跳.
「傻丫頭.」
李芙蓉忽然湊近,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妳剛才有沒有看見?他那模樣分明是在吃醋.」
凌噹「啊?」地一聲,猛地抬頭,眼睛瞪圓,「吃,吃醋?!」
李芙蓉故作神秘,靠在她耳邊低語「妳喊我『姐姐』喊得那麼甜,他心裡可不自在呢.」
凌噹瞬間滿臉通
紅,連耳根子都染透了,急忙擺手「不,不是的!我,我只是...」話到一半,卻怎麼也解釋不清.
李芙蓉看她這副慌亂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妳呀,就是太可愛,連我都想多護著妳些.」
凌噹心頭一顫,緊緊攥住糕點,低聲囁嚅「芙蓉姐姐...」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車廂裡笑聲與羞意交織,帶著說不清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