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羅的識海 · 黑霧深處］
婉羅努力穩住心神,望著在識海裡焦躁不安的凌朔,語氣放緩,帶著幾分耐心與勸慰「凌朔...你若想奪回自己的身軀,便要冷靜.」
凌朔眼神凌厲,滿是怒意「冷靜?我被奪軀困在此處,還要與你共用身體,我怎能冷靜!」
婉羅唇瓣顫了顫,卻強自鎮定「我明白你心裡的憤恨,但你若一味躁動,只會與我爭體.到時候,不僅你我俱損,還會嚇到旁人.」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沉卻堅定「我與聖女顧星羽相熟.只要你安靜下來,我可以借助她的身份,替你查出那個奪軀之人的下落.若你不安生,一旦被人看出我體內兩魂爭體,他們只會認為我瘋魔,臆症——你我說的話,便再沒人會信.到那時,誰還會幫助你?」
凌朔愣住,眼底的怒焰微微一滯.
婉羅目光直視著他,聲音放緩,帶著幾分堅毅「你想報仇,也想重回自己的身體,對嗎?那就忍下來,暫且信我.若你不信誰,至少信我也在此受害.只有合作,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黑霧翻湧間,凌朔沉默了很久,終於緩緩垂下眼簾,聲音低啞「...好.暫且聽你的.」
［曜南隱莊 · 客房］
薄霧透窗,晨光斑駁.
榻上,婉羅的身軀靜靜伏著,面色慘白,氣息若有若無.
忽然,她眉心猛地一皺,指尖微微顫抖.下一瞬,像是從幽深黑霧中掙脫,她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隨即劇烈咳嗽起來.
守在榻邊的侍女嚇得一聲驚呼「婉羅姑娘醒了!」
動靜很快傳出院外.
片刻後,司墨珩與幽晴和三將們匆匆趕至,葉啟修亦隨後進入.
婉羅神智仍有些恍惚,眼神渙散,直到看見伽羅的身影,她才勉力張口,聲音沙啞卻急切「...阿兄...風眠他不是風眠…他是轉曜者…」
伽羅立刻迎上前握住她的手「阿妹,阿兄知道,我們都知道了.」
婉羅回想起這一路的經歷,心口陣陣發寒.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風眠.」她聲音低啞,卻透著隱忍的堅定.
她緊緊攥著被角,指尖泛白,「只是我不知,他究竟是誰,也不知他要什麼.」
眼底掠過一抹悚然,她低聲補充「直到在試煉谷,他自報姓名...我才明白,那人——自稱自己是魔尊夜羿.」
葉啟修聞言,神色一凜,聲音低沉而確認「夜羿...果然是他.」
司墨珩目光一沉,隱隱透著急切「妳可知,他奪軀之人的身份是誰?」
婉羅緩緩搖頭,氣息微弱卻清晰「我只知他名喚凌朔,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他心思深沉,不信我,不願向我透露更多.」
幽晴上前一步,凝視著她,眼神裡帶著冷意與疑慮「既然他的魂魄如今寄在妳體內,妳可否將他喚出來?我們還有疑問要問他.」
她語氣平靜卻不帶溫度,指尖微微收緊,「婉羅,我不信妳的話.當年能狠心將尚在強褓的我拋入曜源之門的人...絕不會是什麼良善之輩.」
婉羅聞言,神色一震,眼底閃過慌亂.片刻後,她忽然低聲苦笑,笑意裡滿是自嘲與苦澀.
「是...是我當初不該信他.」她聲音顫抖,卻努力裝出坦然的模樣,「我被風眠蠱惑,才會犯下那樣的大錯.」
她抬眼看向幽晴,眸光似乎閃爍著悔意,卻又急切辯解「我從未想過要害妳,更不是有意將妳拋入曜源之門.那時...是風眠,他一再蠱惑我,說那樣做才是唯一能保住冥域的未來...我...我才會...」
語至此處,她聲音漸低,肩頭顫抖,像是被壓力與愧疚壓垮.
幽晴聽完,神色冷了下來,眼底的光透著一種刺骨的清明.
「推得乾乾淨淨啊.」她低聲冷笑,唇角勾起卻無半分笑意,「當初是妳親手將我丟進曜源之門,如今卻要說一句『風眠蠱惑』就算了?」
她上前一步,目光如劍般直逼婉羅,「妳若真有半分悔意,當年就不該下手.」
婉羅顫抖著,張口欲辯,卻被幽晴冷冷截斷「我不是小孩了,不會再被妳一句話哄騙.婉羅,我會記住今日妳的話,但妳究竟是悔恨,還是為自己脫罪...我自會分辨.」
葉啟修沉吟片刻,終於開口,嗓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星羽,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這個名喚凌朔的年輕人.」
他目光深邃,緩緩掃過眾人,語氣凝重「若夜羿真奪了他的軀殼,此事或許就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查清他的身世與所在,便能順藤摸瓜,逼出夜羿的真正目的.」
他話音落下,廳內的火光微微搖曳,眾人心頭都被這句話點燃了新的方向.
司墨珩眉頭緊鎖,冷聲補上一句「夜羿能選中這個人奪軀,凌朔的身份必不尋常.若我們不能及時找到他,恐怕夜羿已經開始以他的名義暗中佈局.」
幽晴聞言,心底一沉,下意識緊握手中案紙.她抬眸望向婉羅,語氣冰冷卻透著逼迫「妳說他只告訴妳名字,其他一概不言.那麼——凌朔究竟有何特徵?任何細節,妳都不得隱瞞.」
婉羅臉色一白,喉間滾動,似要開口卻遲疑.燭火在她眼底顫抖,映出她欲言又止的掙扎.
婉羅唇瓣顫了顫,神色掙扎了許久,終於像是被幽晴的目光壓得再無退路.
她低垂著眼,聲音顫抖卻不敢再隱瞞「他...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形清瘦卻帶著股傲氣.眉目清俊,眼神極亮,說話時帶著西陵一帶的口音.」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低啞「他自稱是西陵城城主之子——凌朔.」
此言一出,堂內瞬時靜下來.
司墨珩眉頭一沉,眼底的寒光幾乎凝成實質「西陵城...」
葉啟修神情一震,緩緩開口「西陵城前陣子才遭裂曜者屠滅,城主全族皆葬於血火之中.若此言屬實,凌朔本應已亡...」
幽晴指尖緊攥成拳,聲音冷然卻透著震動「可偏偏,他的軀殼被夜羿奪去.」
火光搖曳,空氣沉重到令人窒息.
眾人這才意識到,這名被夜羿奪軀的西陵世子,或許正是夜羿翻局,再造風暴的關鍵.
司墨珩沉聲一笑,那笑意卻冷得如冰刃般森寒.
「西陵城...好一個天衣無縫的掩飾.」
他猛地起身,黑衣在火光下勾勒出冷冽的線條,眼神凌厲如刃,「夜羿奪了西陵世子的軀殼,既能假借身份行走,又能藉滅門之亂隱去真相.若我們再遲疑一步,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轉身看向身旁的突坦,語氣森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立刻派人往西陵舊地,暗查是否有倖存者,以及城破之日,誰曾帶走過凌朔之屍或囚其之人.哪怕只是一點殘跡,也要給我查出來.」
「遵命!」突坦領命而去.
司墨珩又看向葉啟修與幽晴,目光沉沉,「此外,我會命影鱗衛分批潛查裂曜殘軍的動向.夜羿既與黑曜術相關,必不會單槍匹馬.查清他身邊的同黨,便能逼他露出破綻.」
葉啟修緩緩點頭,沉聲補上一句「夜羿既敢奪軀,必另有後手.他如今假借凌朔之名,恐怕是為了靠近某些人——甚至,靠近聖女.」
這句話落下,堂內氣氛瞬時緊繃.
司墨珩眼神一冷,聲音壓得極低「若他敢把主意打到妳身上——」
他看向幽晴,眼底深處翻湧著殺意與擔憂,「我必讓他後悔出現在這世上.」
幽晴聽見「靠近聖女」四字時,心口不由自主一緊.
她指尖微微蜷起,視線落在案上凌亂的紙頁上,胸口掀起說不出的複雜.
——夜羿奪了凌朔之軀.
——一個被滅門的少城主,魂魄被困於她眼前這女子身上.
——而夜羿,或許正隱在暗處,將目光鎖在她的身上.
這一切,如同無形的網,正將她一寸寸捲入.
她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些,卻在下一瞬,被司墨珩那句低沉而堅決的誓言攫住了心神.
『若他敢把主意打到妳身上——我必讓他後悔出現在這世上.』
幽晴怔怔抬眸,看著司墨珩眼底翻湧的殺意,卻在那殺意背後,看見了更深的東西——炙烈的護念.
她心頭一震,眼底酸澀翻湧,卻又被一股暖意包圍.
指尖不自覺地伸出,輕輕按在他的衣袖上,像是想要借著這點觸感,穩住心中翻湧的波瀾.
「司墨珩...」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絲顫意.
「我不怕他.」
她垂下眼,長睫掩去眼底的複雜,卻仍一字一句堅定道「無論他是誰,想要做什麼...只要我們攜手,便不可能讓他得逞.」
火光映照,她的神情冷靜下來,眉眼間既有女子的柔韌,也有帝女與聖女的堅毅.
葉啟修靜靜立在一旁,未曾出聲打斷.
燭火搖曳中,他看見了幽晴指尖緊攥住司墨珩衣袖的動作,那是一種本能的依靠.
他也看見司墨珩眼底翻湧的殺意與護念,冷冽之中卻帶著炙熱,幾乎要將整個天地都隔絕在外.
葉啟修心中暗暗一嘆.
然而,欣慰之餘,他眉宇間卻仍壓著沉重.
夜羿之名,對他而言並非陌生.
那是曾經被封鎖於禁典中的名字,代表著某種足以撕裂天地的禁術.
如今,這股黑暗再度現世,甚至奪軀為人...葉啟修心底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垂眸,長歎一聲,聲音低沉卻清晰「若真是夜羿,那這棋局,恐怕比我們想得更大...」
說著,他將目光落在幽晴與司墨珩身上,眼底既有憂心,也有堅定「但願,你們二人,能同心而行,莫被這黑霧分裂.」
他心知,眼前這對年輕人,不僅肩負著感情的考驗,更要面對一場足以動搖兩界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