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墨珩倚窗而立,目光落在晨霧未散的曜都街巷之上.
手中,是蕭佑呈來的一份新情報.
那是司苡柔幕後所操控的傳言源點之一,幾間勾欄畫舫與坊間評話館,均已開始透過「暗講」方式散播關於聖女與五曜之人的荒誕軼聞.
「...顧星羽以魅惑之術迷倒五曜之人,夜宿同榻,日行情戲,誓奪曜界五曜之力以自封女皇...」
蕭佑低聲問「要滅了這些傳播源嗎?」
司墨珩搖頭,緩緩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不急.這些話既然要說,就讓它說得——更精彩些.」
蕭佑微怔「您是說...」
「散播新的版本,比她的更誇張.」他語氣從容,彷彿只是在佈置一場小小的遊戲,「你去找畫師,畫出那位'妖女'將五曜玩弄於掌心的圖,記得,誇張些,最好讓人一看就覺得假得荒唐.」
「然後呢?」
「然後把消息散出去.」他唇角冷冽,「我就要讓這些『流言』變成鬧劇,讓民眾先對她的說法習以為常,接著開始覺得'太扯了','沒可能吧',再到——『這些話根本就是造謠』.」
蕭佑頓時領悟「讓她自己說出口的東西,最後自己打臉自己.」
「對,」司墨珩聲音低沉,「她若用謠言構陷,那我就讓這些謠言失去可信的『真實感』,讓她種下的種子,開出自曝其短的毒花.」
「殿下高明.」
「再派幾個身份乾淨的散客,假裝路人,開始質疑這些畫和故事是假的,說長公主為奪聖女之位才編的.讓言語,在人群裡自己對撞,發酵.」
蕭佑抱拳領命,轉身欲走,卻被司墨珩淡淡一句叫住.
「等等.」
「再傳一條訊息給她.」
司墨珩慢慢轉過身,走向桌邊,撫著一幅剛描完的墨畫——那是顧星羽的背影,低眉凝思,衣袂飄飄.
他語氣溫冷如夜「替我告訴司苡柔.」
「顧星羽不是她能踩上的階梯.她能讓五曜追隨,不是靠媚術,是靠她本事....她若敢再動一次,我就親手,把她從高處拉下來.」
三日之內,曜都坊間流言紛起.
本該是毀聖女名節的暗線,如今卻越傳越離譜「聖女其實來自魔域,一心想將五曜煉成傀儡,助她奪帝.」
「她曾與五曜一同共浴玉泉,言笑宴宴,眾男服侍左右!」
「太子也被其媚術所惑,打算立她為曜后!」
這些傳聞畫本與話本迅速鋪滿市井,酒樓,書肆,連孩童都學會了「聖女降五曜,魅惑皇太子」的俚語順口溜.
原先悄然播種的謠言,如今變成了鬧劇般的荒唐戲碼,開始引來士林與御史的議論.
—
長公主司苡柔憤怒地拍碎案上的玉盞.
「誰放任這些東西亂傳!這不是我下的令!這些版本...根本是在詆毀我!」
她氣得面色鐵青,厲聲斥責側侍「去給我查!查出來是哪個不長眼的膽敢改我話本,加料誣我——快去!」
侍從連滾帶爬地退下.
可太遲了.
當夜,幾位御史已暗中進宮稟奏太子——
「...長公主屢次借傳言操弄民心,言辭之中指聖女不潔,五曜行為不端,如今惡言自亂,反失皇室威嚴,臣等憂心——」
太子司墨衍靜靜聽著,面上無波,只淡淡地一句「事證尚未查明,勿妄言.」
然落座時,他微不可察地蹙起眉.
而朝中數位年長大臣與太傅也開始私下議論——
「若公主未能自持,如何擔當聖女重任?」
「此番若非太子穩重,怕是聖女與五曜早已心寒.」
「五曜之人若因此離心,將動搖大局!」
—
司苡柔尚不知,自己以為的完勝之局,已在輿論與朝堂的雙重背刺中,悄然裂開裂痕.
她最初想奪的是聖名與天命,如今卻讓眾人開始質疑她是否配得上——曜界的信任.
司苡柔氣得頭痛欲裂.
她原本只是要讓外界懷疑聖女之德,動搖星羽於五曜之間的信任紐帶,誰料這些謠言竟如脫韁野馬,肆意潑灑.
「什麼『共浴玉泉』,什麼『五曜侍寢』!這是誰編的?!我根本沒下過這種話!」
她怒極失態,震聲喝問殿中侍女「是不是你們其中有人私改了文本?說,是不是又有人拿著我司苡柔的名義亂添字句!」
一眾侍女戰戰兢兢跪下,卻無一人承認.
司苡柔眉目失控,呼吸急促「去查!從畫工,話本抄寫鋪,到坊間說書人口中版本,一家一家給我查,誰敢再私擅加詞,便逐出曜都!」
但這一查,查出來的不是替她擴散的忠僕,反而查到了幾名與她親近的內使...竟收過來自**「丹渠坊畫鋪」**的酬銀.
而那家畫鋪——
正是司墨珩影衛安排下所開之暗鋪.
司苡柔心下一震.
她終於明白過來——有人故意讓這些流言「失控」,讓本該傷害聖女的話,反過來變成污濁不堪,下流荒唐,甚至牽連太子與曜皇聲譽,使得她這位「傳聖者」自失威望.
這是個陷阱.
她氣得手指發顫,怒道「是司墨珩...他在設局!」
身旁心腹小聲提醒「...殿下不可胡言,三皇子未必有證據牽連,且今日坊間傳言已驚動太子...」
司苡柔臉色一變.
太子.
她最不能讓動搖的人,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嗎?
——她忽然有些後悔.當初,是不是不該將那段「五曜與妖女亂情」的說書稿交出去...
但為時已晚.
朝堂之側
幾位大臣於密室相對,聲音壓低卻已帶憂慮「長公主不該失控查己,這等不分敵我之舉,反折自身根基.」
「她查得狠了,那些心腹人已心生怨懼...再查下去,只怕連自家人都保不住.」
「聖女雖非曜人出身,然處事持穩,五曜亦願為其赴死,與長公主之躁進...天差地遠.」
司墨珩帳中,幕後佈局
密探低聲稟報「畫鋪安排已散出兩種話本,一真一偽,偽者過火,真者留線.今日,司苡柔已中鉤.」
司墨珩手中棋子微動,嘴角勾起一抹冷淡弧度.
「她以為操弄輿論就能毀一個人的信...我便讓她見識,什麼才叫做『信裂自噬』.」
「下一步——讓太子的人信她再失控一次,就夠了.」
他眸光一轉,看向窗外夜色「要打破聖女的光,無須明刀明槍.只需——讓她自己熄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