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奥把露娜带到了离光柱稍远的小树林边上.
这里的空气似乎正常了些.至少呼吸没那么费劲,脑子里的嗡嗡声也减轻不少.
露娜背靠着一棵树,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千米体测.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她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远处那根依然挺立的光柱,还有它周围那片让人心慌的琉璃裂痕.
雷奥站在她对面,身形挺拔得像另一棵树.他似乎不怎么需要呼吸.
"你可以把这个世界,理解成一首巨大的交响乐."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清冷,但语速放慢了些,像是在给新手做科普."万物都在振动,发出自己的频率."
露娜眨巴着眼,努力消化这个说法.交响乐?她平时听得最多的是地铁噪音和老板的咆哮.
"石头,空气,你手里的手机,"他随手一指,"它们可以看作是凝固的叹息,振动很慢,几乎静止."
"而你的思想,你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露娜脸上,"那是振翅的流光,振动得快,充满变化."
这比喻有点意思.但露娜还是没完全搞懂:"那刚才那个,玻璃碎掉一样的东西,还有里面黑乎乎像沥青的..."
"那就是问题所在."雷奥接过话,"当万物的频率因为某种原因,被强行拉向一致,变得单调,停滞,就像一首激昂的乐曲最终只剩下一个无限拉长的,疲惫的低音..."
他顿了顿,看向那片污染区,眼神里有些露娜读不懂的东西.
"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熵增',或者,宇宙的叹息."
"那些裂痕里的黑暗,就是'叹息'的具象化,它吞噬活力,导向永恒静默."
信息量太大,露娜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
"所以...你的工作是?"
"调频.或者说,修复."他言简意赅,"让这首交响乐重新变得丰富起来."
"怎么修?用...扳手?"露娜实在想象不出他拿着扳手拧螺丝的样子,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他似乎被这个愚蠢的问题噎了一下.
"用这个."他再次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抹振翅的流光再次浮现,比刚才更清晰些,温暖又灵动."情感能量.尤其是人类那些铭刻了意义的星火——爱,守护,喜悦,创造...它们是对抗'静默'最有效的工具."
露娜盯着那抹流光,心里五味杂陈.
这说法太浪漫,也太扯了.
她,一个刚被甲方虐完,差点因为咖啡洒了而崩溃的社畜,居然成了拯救宇宙的关键?用的还是她的"情感星火"?
"等等,"她抓住了重点,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他,"雷...雷先生,是吧?你们这个'宇宙维修部',听起来挺高大上的.那...给员工交五险一金吗?有年终奖吗?加班费怎么算?"
这可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
雷奥明显愣住了.
他那张仿佛凝固了千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无语"的裂痕.那双沉淀着星河生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茫然.
他好像...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在这尴尬（或许只有露娜觉得尴尬）的沉默时刻,远处那根玉琮光柱,猛地闪烁了一下!
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光芒明灭不定.
光柱内部流淌的玉琮纹路瞬间紊乱,而那些琉璃碎裂纹路如同被注入了黑色血液的血管,猛地向外扩张了一圈!
沥青般粘滞的黑暗从裂痕中加速渗出,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蠕动感,向他们这边蔓延过来!
周围的空气瞬间又变得沉重,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露娜.
雷奥脸色一凝,刚才那点微弱的"人性化"表情瞬间消失,恢复了之前的清冷肃穆.
"没时间详细解释了."他转向露娜,眼神锐利,"'锚点'的异变在加速.露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他伸出手,掌心流光萦绕,指向那片正在恶化的恐怖景象.
"A,跟我进去,试着点燃你的'星火',我们一起修复这个程序漏洞."
"B,转身逃跑,然后祈祷在'永恒静默'吞噬一切之前,你能找到另一个愿意接手这烂摊子的'维修工'."
他看着露娜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选吧."
露娜看着那片不断扩大的,如同破碎琉璃和蠕动沥青混合体的污染区,腿肚子都在打颤.
跑?她能跑到哪里去?这玩意儿听起来像是能毁灭世界的级别!
进去?用她的...情感去跟那团东西搏斗?听起来比写李改改的方案还不靠谱.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已经带了点那股粘稠的,令人不快的味道.
"我选A."她的声音还在抖,但努力让自己站直,"但是,雷奥,"她强调,"加班费的事,完事儿之后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似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跟紧我."
他的手掌微凉,力道却不容拒绝.
露娜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前方那片光怪陆离的破碎空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班加得,真是越来越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