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境・曜靈之庭]
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色空間.
四周靜謐無聲,唯有腳下的光紋如水波輕輕蕩漾.顧星羽低頭望去,發現那光紋竟與她懷錶上的曜印如出一轍——交錯的五曜紋路,微微發光.
她抬頭,遠方霧光中,走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披白袍的女子,容顏清雅如月,雙眸溫柔卻沉靜,彷彿歷經萬千風雨後的寂靜湖泊.
「妳是...」
顧星羽張口欲問,卻被那人緩緩一笑所止住.
「妳,就是那枚懷錶的選擇之人嗎?」女子輕聲問道,語氣既像詢問,又似肯定.
顧星羽怔住,隨即點了點頭.
「我叫顧星羽,來自...另一個世界.」
女子微微點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懷錶上.「我曾將最後一絲信念,寄託在它身上.如今,它終於找到新的繼承者了.」
女子的眼神輕輕一動,露出一絲微笑.
「我曾是聖女,也曾是一個...將信仰與愛託錯之人的女子.」
「我名喚慕芸昭.」
她伸出手,指尖輕觸顧星羽胸前的曜印光芒.霎那間,無數破碎的畫面閃過——
曜源之門開啟的那一刻,烈光照耀下,她傾盡曜力;黑曜牢裡,她披著破舊白袍,誦讀經文;御書房中,男子捧著絲帕沉默無語...
「我曾以為,只要我足夠愛,足夠信任,就能改變一個人.」
「我曾將信仰,愛與力量,全都給了他.」
「但最後...我才明白,那些東西,是不能拿來賭的.」
顧星羽望著她,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情緒,像是對一個已經消逝的靈魂,卻又同時在她體內留下了溫度與重量.
「芸昭...妳還有什麼,想讓我知道的嗎?」
慕芸昭輕輕一笑,眼中泛起如水的柔光.
「若妳有朝一日也站在抉擇的門前,記住——信任,是雙向的.若有人真心護妳,他不會讓妳獨自承擔全部的光.」
她聲音漸遠,身形如風中羽影般漸漸模糊.
「去吧,顧星羽.妳還有他們,還有未完的命運.」
「這一次,不是為他人背負,而是——為妳自己而選擇.」
最後一瞬,顧星羽似乎看見她回眸一笑,那笑容比所有傳說中的聖潔都更真實.
[曜南隱莊・清晨]
顧星羽猛然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床榻上.她怔了一瞬,腦中閃過昨夜與厲岩在後山林間火堆旁對坐的情景——最後的記憶停在他伸手扶住她的那瞬間.
她輕輕坐起,垂眸一笑.
——想必是他送她回房的.
盥洗後,她推門走出,晨霧未散,隱莊被陽光染成金色,遠處傳來鳥鳴與風穿竹林的聲響,一切靜好.
她胸口微微起伏,掌心緊握著那枚懷錶.
她想起夢中的慕芸昭,那段夢,並非如過往的模糊虛影.
她記得慕芸昭眼中的寂寞與堅韌,也記得那句話——「若有人真心護妳,他不會讓妳獨自承擔全部的光.」
心中像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不是悲傷,而是一種靜靜流淌的...理解.
顧星羽低頭凝視錶面,久久不語.良久,她輕吸一口氣,將懷錶貼近心口,低聲說「這一次,我不僅會記得——我會走出屬於我自己的路,也為妳,走完妳未竟的那一段.」
侍者已在外等候,見她出來,微一行禮後領她前往飯廳.
飯廳內,木質桌椅潔淨樸實,光線溫柔.懷錶爺爺正與林冽對坐交談,兩人面前攤開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紙頁微翹,邊角有些脫線,看得出來歷久彌新.
顧星羽走近時,聽見林冽語氣認真地說「這本筆記是我爺爺留下的...」
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那上頭繪製的圓形圖紋,繼續道「這裡所畫的圖案,與星羽的懷錶幾乎一模一樣.」
他抬眼看向懷錶爺爺,眼中帶著探問的光「您身為守錶之人,是否知道——這些,有什麼關連?」
懷錶爺爺聞言,指腹輕輕撫過那頁圖紋,目光落在筆記上許久,才緩緩開口.
「這本筆記...果然還在你們林家.」
他語氣平和,卻聽得出一絲感慨.
「你可知此圖所畫,名為『曜脈環陣』?」
林冽搖頭,神情微怔.
老者指著筆記上的圓形圖案——由五條脈線交織而成,分別以金,木,水,火,土五色標記,中央則是一枚六角星陣,與顧星羽懷錶上的曜印幾乎重合.
「這是曜界遠古時代的核心密紋,用以連接曜源與五曜之力.唯有當五曜之人齊聚,曜之匙應印,聖女心契曜脈時,曜源之門才得以真正開啟.」
他語調緩慢,每一字都沉甸甸地落下.
「而你手中的這本筆記...是上一任守錶人,也是林老將軍——林錚留下的手札.他曾是曜界最年長的曜匠之一,亦是協助前聖女設計懷錶原型之人.」
「不只是參與——他是那位聖女最信任的鍛術師.若非他當年不顧反對,將曜印機關藏於外界懷錶之中...今日的你們,恐怕還未能走到這一步.」
懷錶爺爺語畢,轉向顧星羽,目光莊重而柔和.
「星羽姑娘,那枚懷錶不僅是信物,更是這世界遺留給你的線索與指引.你是否曾察覺,它的震鳴與曜之人心意共鳴——不僅因其曜力,更因你與他們之間的牽繫.」
顧星羽輕輕點頭,掌中懷錶在晨光下閃爍著淡金曜光.
她回想起與每位曜之人相遇,相識,相扶持的過程,那些笑語,爭執,安慰與守護...不正是將這枚懷錶一點一點喚醒的鑰匙?
林冽的指尖還停留在那張圖紙上,眉宇微蹙,顯然腦中已有無數推演.
「所以這筆記...其實是整個五曜計劃最早的藍圖?」他問.
懷錶爺爺輕輕點頭「不只是藍圖,更是一份未竟之願.林錚當年與聖女共議,預見曜界將陷入分崩之亂,故將關鍵設計藏入筆記與懷錶,為未來留下可能的解法.」
「曜脈環陣之設,原為五曜合一,心印共鳴之機.單憑一人之力,無法撼動曜界命脈唯有五曜之人齊聚,曜之匙回歸,聖女心契貫通,方能重啟曜源,重整天命.」
他語氣凝重,目光轉向顧星羽「而那心契之人,正是妳.」
顧星羽垂眼不語,手覆於筆記與懷錶之上.
一縷陌生卻熟悉的感覺,自心口漫開——那不是曜力,卻像與整個曜界的脈動相連.
林冽看著她的神情微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聲問道「妳...昨晚作夢了嗎?」
顧星羽一瞥他的笑容,卻未回話,只輕輕一笑.那笑容像是剛從一場深夜祕語中醒來的光,藏著決心與不言的感懷.
「我夢見她了,之前的聖女慕芸昭.她將最後的願望交託給我——不為誰而走,而是為自己選擇.」
她聲音輕柔,卻堅定.
飯廳內一時靜默,只有晨光斜灑在書頁與錶面上,像將過往與未來一同攤開.
這時,門外忽傳來一聲低咳,是蒼淵倚門而立,嘴角噙著笑,語氣輕挑「你們都起得好早,怎麼不叫我一起聽聽這些驚天秘密?」
他走近幾步,朝顧星羽瞥了一眼「不過你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做了什麼好夢了?」
林冽睨了他一眼「正經點.」
「好好好.」蒼淵舉手投降狀,轉向懷錶爺爺,「老爺子,若是你們要讓我們進曜源之門,那是不是也該讓我們知道——曜之匙到底是什麼?」
懷錶爺爺聞言,微笑點頭「是時候告訴你們了.」
他打開桌邊另一個鎖盒,取出一幅古舊卷軸,展開在桌上.
卷軸上描繪著五柄造型各異,鑲嵌曜晶的器物:刀,杖,環,簪與鎧,旁邊則寫著一行古文:[曜之匙,五曜本源之印,藏於曜血共鳴之處,唯心印者可得.]
「這五件器物,是五曜先祖所遺的曜印武器.」懷錶爺爺輕聲補充「曜印武器,隨曜之匙顯現,象徵你們各自的力量與傳承.但真正能開啟曜源之門的——是曜之匙本身.」
洛燁此時也步入廳中,聞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語氣帶著一貫灼烈「我的是火曜之環,前幾日在焰痕谷的曜火幻象中覺醒的.」
他微抬手,雙腕間的赤曜環緩緩浮現,曜焰隱隱,宛如熾焰在手.
「平時收在手上,戰起時就像兩道火輪一樣,可打可擋,還能引曜火成陣,挺順手的.」
桑祁緊隨其後,神色依舊慵懶,卻不無感慨「我那支木曜之簪,倒是在浮岫林試煉裡...硬是從童年記憶裡撬出來的.」
他取下髮上的細簪,在指間轉了轉,簪尾青木微光閃爍,倏地伸展為一條長藤般的武器,纏繞如蛇,纖細卻暗藏力道.
「當時以為只是醫針,結果後來一甩能當鞭,還能引脈封穴——真不愧是曜匠那群怪人打造的東西.」
林冽也站起身,語氣平靜卻帶一絲認真「這應該算是我最早接觸的...只是那時,還不知道它就是曜印武器.」
他打開身側的機括鎖盒,取出那根短杖,掌中曜紋亮起,杖身順勢延伸成半人高的戰棍,機構銜接無縫,曜紋浮現轉動.
「我以為這是祖父留下的試作品之一,本來只是用來操控機偶.後來才發現它能引動金曜之氣——大概,他早知道我會走上這條路.」
眾人目光轉向角落,那裡的蒼淵一腳懸在窗框上坐著,半眯著眼,懶懶笑了笑.
「我的那把,是刀.」他說著,從腰後抽出一柄短匕,曜紋流動間,刃身在他指間一轉,隨即延展成流光長刀.
「起初還以為只是個防身武器...後來在潮影之域,我才明白——這是我族留下的記憶,也是我哥哥的夢,該由我繼承.」
他語落那瞬,長刀化光,重歸短匕模樣,輕巧貼身.
懷錶爺爺點了點頭,轉身看向最後一人——沉靜如山的厲岩.
「你呢?」
厲岩沉默片刻,緩緩抬手解下披風,露出左肩護甲.那原看似尋常的鎧甲,在曜光照映下竟浮現出岩紋般的曜紋脈絡.
他伸手輕按甲心,厚重的護肩鎧倏然展開,化為一面重盾,穩穩立於身前.
「副隊長沈朗留下的...是我回到灰牙崖後找到的.」
「他說過,守住村民,是我們的責任.」
「我會繼續守下去.」
懷錶爺爺凝視眾人,神情漸趨莊嚴.
「五曜之匙及曜印武器,如今全現.」
「這是前所未有的時刻——自前聖女殞落,曜源關閉以來,曜界從未齊聚過五曜心印者.」
他緩緩轉動卷軸,讓中央那枚六曜星紋顯露於眾目之中.
「若曜之匙再度共鳴,懷錶將開啟下一階段的指引,而曜之匙便能打開曜源之門——.」
眾人默然,廳中一時只剩火燭微跳聲.
顧星羽低頭看了看手中懷錶和五把曜之匙,光紋輕閃,像在回應這一切的宿命.
她抬眼,目光堅定.
「我們都準備好了.不管接下來的旅途多危險——這條路,我們會一起走下去.」
林冽輕輕點頭,目光鎖在她懷錶和曜之匙上的光芒.「它...在回應我們.」
桑祁撐著臉,笑得無奈「真是越來越麻煩了啊...不過,這次我不打算逃.」
洛燁手掌一握,火曜之環微微震動,像呼應承諾.
蒼淵仍倚著窗,望向遠方朝光,道「那就一起走吧,直到最後——不留遺憾.」
厲岩緩緩開口,聲音沉實如鐵「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