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羽本來只是在看林冽的筆記本,卻忍不住側耳聽到後方傳來低聲的鬥嘴.
蒼淵「你喜歡星羽吧?」
洛燁「才沒有.」
她心跳微微一頓.
雖早已習慣蒼淵愛鬧,但這句話刺進她耳中時,仍止不住情緒起伏.她刻意低頭裝作沒聽見,卻下意識抿了抿唇.
當蒼淵說出「我喜歡她,怎麼辦?」時,她更是手中一滑,差點將筆記本上的紙撕破.
──你是開玩笑的吧?
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兩人.蒼淵側臥在洛燁腿上,一臉愜意,而洛燁臉紅脖子粗,卻沒推開他.
奇妙的情緒浮上心頭,她突然無法分辨那是被挑釁的羞惱,還是...某種無處安放的悸動.
當她聽見洛燁低聲道「她值得別人認真.」那一刻,她心口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她低下頭,悄悄握住自己微燙的手心,腦中那句話回響不去——我值得認真.
那是不是說,他真的...在意她?
顧星羽沉思時突然被車晃得向後一滑,正以為要撞上邊緣時,一隻有力的手穩穩托住她的背.
「沒事吧?」厲岩低聲問.
她回頭,對上那雙寡言卻不冷漠的眼.
「嗯...謝謝你.」她笑了笑.
他只是淡淡點頭,收回手掌,又將視線落回前方.
但顧星羽卻忽然想起,這不是他第一次出手相救.
她想起之前夜露營地時,他總在她離去後半刻才回帳;想起他偶爾的注視,總是在她沒注意的空隙裡落下.
她忽然意識到,這位沉默的男子,其實比誰都在意她安危.
他從不說太多話,但行動始終可靠如磐石.她心底浮起一股說不出的安穩感,像是落在大地上的腳步,厚實而有力.
——原來,有些保護不需要言語,它會透過每一次接住你的手,讓你明白.
桑祁,洛燁及蒼淵鬥嘴的餘音尚在曜駁中蕩漾,陽光斜灑進車窗,在她指尖落下一道金光.
顧星羽卻靜靜垂下眼,心中掀起波瀾.
洛燁的耳紅,蒼淵的調侃,林冽的保護,甚至連厲岩那默不作聲的守候...她都不是沒感覺到.她察覺得比誰都早,也比誰都清楚.
但她不能回應——
她皺起眉頭,低聲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將視線移開.
她一直努力將他們一視同仁.
她不是沒心,只是不能動心.
她來自另一個世界,身懷懷錶與天命,肩負著尋曜與重塑的使命;而他們,是曜界最珍貴的力量,是信任她,與她並肩作戰的同伴.
她不能因為一時情動,就撼動這難得的平衡.
——若是她動搖了,若是她選擇了其中一人,其他人呢?
他們會不會因此心生嫌隙?
五曜之間的默契,會不會因此出現裂痕?
這份剛建立的信任與扶持,會不會因為「她」而崩裂?
更讓她害怕的是——
萬一自己終究要回去那個沒有曜力,沒有他們的世界呢?
那她將如何面對留下的那個人?又如何面對其他人眼中的傷痕?
情感不是她此行的任務.
她理智地告訴自己——
「要守住自己的心.」
那是她唯一能保護他們,也保護自己的方式.
她抬眼望向前方陽光斑駁的林道.車上仍有笑聲傳來,但她卻彷彿聽見了自己心中,一道無聲的嘆息.
陽光穿越濃密的樹冠,灑落成碎金.林間一處緩坡開闊處,厲岩將曜駁緩緩停靠在草地邊緣.這裡地勢平坦,林木環繞,風聲低柔,是難得的休整之地.
他下車先巡視四周,目光警惕卻不顯張揚,隨手在幾棵樹幹上做了隱蔽記號.這裡雖安靜,他仍習慣地確保每一步都穩妥.
「活動一下吧,腿都坐麻了.」他對著車廂淡淡開口.
林冽沒作聲,只點了點頭,依舊蹲在曜駁一側,專注查看前輪曜晶軸的穩定度,指尖飛快轉動調節鈕,細心得像是手術刀下的工匠.雖然他一直在修曜駁,他的目光還是不自覺得找尋顧星羽的身影,當他看見顧星羽和桑祁一塊坐在草地上,顧星羽吃著他給的糖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林冽微微蹙眉.
洛燁則拎著小鍋與木碗,一邊翻炒著用乾肉與野菜調製的簡易點心,一邊嚴格控制火候.「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會吃,每次準備的點心一下子又沒了.」他悶聲嘀咕,卻將每份調配得香氣撲鼻.
蒼淵遠遠倚在一棵斜長老松下,斗篷鋪成墊子,手枕在腦後懶洋洋地瞇眼,「真是舒服到讓人以為這場旅途只是郊遊.」
桑祁將背包與藥草架整理完後,餘光瞥見顧星羽坐在林蔭下,雙手環膝,靜靜望著地面.她不像平時那樣主動參與大家的互動,神情也不似疲憊,反而像是心事沉沉.
他歪了歪頭,默默走到她身邊坐下.兩人之間只隔著一段淡草地.
「喂,顧星羽.」他從袖中摸出一顆包著銀紙的糖球,遞了過去.
顧星羽回過神來,眉頭還微微蹙著「什麼?」
「吃糖,補情緒.」他把糖塞到她掌心,聲音帶著一貫的懶散調調,「這種時候,甜的最有效.」
顧星羽低頭看著掌心那顆糖,銀紙邊角還微微翹起.她啞然失笑,「你當我是小孩哄啊?」
「你現在這樣子,比我遇過的哭包還難哄.」桑祁歪頭看著她,一臉無辜,「至少人家還會主動討糖,你呢?一臉我要滅世的樣子,誰敢靠近?」
她失笑,低聲道「我有這麼誇張?」
「嗯,有點.」他點頭,「你平常腦子轉得快,今天卻像卡住了一樣.是在想接下來的路,還是...想到誰了?」
顧星羽沒立刻回答,只握緊了那顆糖,望向不遠處的林冽與洛燁——他們都在做著自己的事,平靜如常,但她卻明白,那些平靜底下,有太多不該被牽扯的情緒.
「如果什麼都不說,會悶壞的.」桑祁聲音忽然柔下來,「不如先吃一顆糖,讓煩惱短暫溶進甜裡頭.等它融化完,再決定要不要說出口.」
顧星羽抬眼看他,那眼神意外真誠,不似他平常嬉皮笑臉的樣子.
她終於輕輕撕開銀紙,把糖放進嘴裡,甜味緩緩溶開時,她的眉間也隨之鬆動一點.
「好啦,這次不算你哄我成功,是糖贏了.」
「行,我輸給糖,心甘情願.」桑祁聳聳肩,笑容依舊懶洋洋,卻在她不注意時偷偷鬆了口氣.
陽光照在她側臉上,那顆糖似乎也融化了些什麼——不是情緒的結,也不是心底的迷霧,而是一點點,藏不住的暖意.
「妳別想太多了,未來不管發生什麼危險會有那群傢伙擋著,不怕.」桑祁指向林冽,洛燁,蒼淵,厲岩他們.
「他們擋著,那你呢?」顧星羽歪著頭問他.
「我當然是在後方替他們療傷包紮後再推他們出去擋呀!」
顧星羽被他逗笑了,她哈哈大笑,朝他豎起拇指,「你贏了,現在的我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