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駁之上・林道深處]
林冽低頭研究地圖,指尖劃過司墨珩勢力可能藏身的範圍.他聲音平靜,卻壓抑著顫動「這幾條路都不尋常...如果他用的是裂曜者殘營,應該會藏在曾經的試煉谷一帶.」
厲岩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卻默默將手貼在車側曜甲板上,啟動了潛伏模式.那是他第一次主動協助搜尋部署,而不是只做護衛者.
他一向是沉穩的守衛,如今卻第一次主動調整搜尋部署,並非因命令,只因她——
「她一定等著我們去接她.」洛燁低聲道,語氣緊得幾乎要裂開.「我們不能太晚.」
曜駁繼續滑行在林道間,每個人都沉默,卻也比任何時候都更團結.
［林中營地・夜］
桑祁坐在火堆邊,默默擦拭著手中藥瓶,卻一直沒灑藥粉進鍋.他身旁的小布包已攤開數次,內裡的傷藥與止血粉靜靜躺著,彷彿等著什麼人用到.
「這些藥...她平常老說苦,但還是會乖乖吃.」
桑祁低聲呢喃一句,像是說給火光,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一抹身影從陰影中走出.
蒼淵沒開玩笑,破例地一語不發,只靜靜坐下,將一枚藍色水晶碎片放入火中.火焰映出淡藍光暈,在他眼中閃爍.
「她會沒事的.」他聲音低沈,不像平日那樣遊戲人間.
桑祁沒說話,只遞給他一顆糖.蒼淵接過時,兩人眼神一碰——都知道彼此在忍著什麼.那不是焦慮,而是一種咬牙不讓悲傷奪走理智的堅持.
洛燁獨自一人走到車尾,悄悄打開一只鐵盒.裡頭躺著她縫的護腕,針角還有些歪七扭八,和他一同調製過的糖,還有一張顧星羽寫給他的便條「你煮的料理比我媽煮的好吃.」
他苦笑了一下,低聲說「等我找到妳,我要讓妳每天都吃到最好吃的飯.」
他低聲說完,緩緩闔上盒蓋.
林冽坐在車內一角,眼前仍是那張舊地圖.
指節泛白,眉宇緊鎖.
「我不會再讓她消失一次.」他低聲說,像在對自己發誓.
厲岩轉頭看他,那個一向冷靜的青年,如今目光燃著曜光,宛如將心魂鑄進了前方的路.
他終於開口「我們會救她出來.」那聲音如磐石低鳴,不容置疑.
［敵營密室］
顧星羽靜坐在木榻一角,雙手輕覆於膝,呼吸平穩,外表如水面無波.
但腦中早已演過無數推演.
司墨珩至今未再現身,只每日派侍從送來膳食與茶水.這處密室雖無明顯禁制,卻也無窗無縫,曜晶光芒晝夜不歇,使她對時間的感知逐漸模糊.
她已嘗試多次記錄敵營結構——腳步聲頻率,牆壁共鳴,光線微變...她推測這裡或許是裂曜舊營底部的某處伏地,離地面不遠,但出入口應有強力曜陣封鎖.
而她能做的,是等待機會.
這夜,侍從再次送來膳食時,她假裝不小心將湯碗傾倒於裙擺,站起時微驚,「啊...不好意思,能幫我拿塊乾布嗎?」
侍從遲疑了下,「我去問問...」
顧星羽趁對方回頭之際,迅速將碗底的曜晶碎屑藏入袖中.這碎片原本嵌在碗底,若非她觀察力敏銳,絕難察覺.
她輕輕握著那枚曜晶,心底浮起一絲希望.若能利用它感應曜氣,或可引動空間波動,找出陣法弱點.
——就算無法逃脫,也要讓對方知道,她不是等著被宰的羔羊.
顧星羽在木榻中靜坐,掌心暗藏曜晶碎屑.那曜晶約莫指甲大小,呈不規則三角形,邊角銳利,閃著細微曜光,仿若受她體溫引導,正隱隱共鳴.
她沒立即動手——這點能量若無精準導向,不僅無用,反可能暴露她的意圖.
她閉上眼,回想桑祁曾提過的幾句話
「曜氣感應之法,非靠力道,而是心與曜相通.你若心懷混亂,曜便無回響.」
她緩緩吐氣,將心神集中,指尖輕觸曜晶,微微引導自身氣息融入其中.
初時毫無反應,但數息之後,曜晶竟微不可察地一震,一道極細微的曜脈流紋,在掌心與晶片之間若隱若現.
——成功了.
顧星羽心頭微震.她立刻停止引導,將曜晶重新藏入衣袖暗縫,動作輕到連衣料也無半點聲響.
她現在還不能逃.
但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掌握了一條通往自由的線索,也可能是與五曜聯繫的微弱脈門.
當夜,司墨珩召她前去.
密室另一端的石門終於開啟,侍從無聲帶她穿過曲折走廊.行至一座懸有「流曜閣」匾額的小廳時,熟悉的黑金長袍人影正坐於書案之後,燈下翻書.
「坐吧.」他語氣淡漠,甚至像邀請舊識閒談.
顧星羽步入,不卑不亢地入座,眼神清明,毫無驚惶.
「我倒是有些驚訝,你居然真的等我開口,」司墨珩闔書,將它放至一旁,「我本以為你早會試圖逃跑.」
「我確實準備好了.」她淡淡地說,「只是想看看你要演哪一齣.」
司墨珩一挑眉,似笑非笑,「那我問你,如果我說——你只要點頭,就能不再漂泊,甚至能成為曜界最受尊敬的聖女,你會考慮嗎?」
「你說的不是尊敬,是服從.」她回得極快,「我若是隨你所欲,那就不配成為聖女.」
他忽然一笑,「聖女本來就是工具,只是包裝得漂亮些.」
「那你錯了.」顧星羽眼神一沉,語氣銳利冷清,「真正的聖女,不是誰封的,而是誰願意為之赴死的.」
司墨珩的笑容微僵,指尖無聲敲了敲桌面.
「我原以為你只是被人推上神壇的凡人,現在看來,你是真的相信這一切.」
「我相信的不是命運,而是人.」她抬眼,望向他,「五曜並非因命運才與我同行,他們因為我本身——就如我也信他們本質.你不懂這件事,所以你會輸.」
一語成錘,敲在寂靜中.
司墨珩瞳色微沉,沉默半晌才道「你要是選擇跟我合作,他們五個之中,或許還能活下來三個.」
「那你更該擔心,萬一他們五個全活著,找到我之後,你會怎麼死.」
她聲音不重,卻如冰刃刺骨.
那一刻,司墨珩難得一言不發,久久不語.
他終於站起身,神色重新歸於冷漠.
「很好.希望你明日還說得出這番話.」
話音落,他拂袖離去.
—
顧星羽緩緩起身,回到原來的囚室.
回房路上,她左手微微動了下,掌中那枚曜晶碎屑,已被她緊握成形.
她知道,真正的破口,正逐步逼近.
只要時間夠,她就能製造機會反制——
哪怕只有一絲勝算,她也不會等人來救她.
因為,她是聖女——
但更是「顧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