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外風聲漸歇,司墨珩的身影已沒入夜色,但空氣中仍殘留他的氣息與情緒餘波.
顧星羽緩緩坐回案前,伸手按住袖口,掌中那枚細薄的曜晶片依舊微熱——那是她方才刻意啟動的訊號源,與五曜間的曜氣共鳴暗號,是林冽與蒼淵曾一同設計的私密聯絡方式.
她抬眼望向密室的門,眉宇沉穩.
「現在,是時候了.」
她移步至密室內側,揭開鋪陳厚毯下的地板——那裡,是她這幾夜悄悄刻下的第二道伏筆.
一圈以曜晶細粉畫成的簡易傳訊陣,陣眼中央嵌著微型晶線.這個陣法不具攻擊力,卻能將曜氣訊號穩定放大並擴散,讓外界能更清晰接收她的曜力波動.
這是她以心理學與曜理知識融合的判斷「當局勢失衡時,訊號應該從內部誤導而非求援.」
她指尖輕觸曜線,心念一動,一道微弱曜氣順勢引導而出,宛如夜鶯低鳴般滲入山谷深處.
那是一則加密的「心錨訊號」——傳遞方向,情緒,距離判斷點,甚至夾藏著一句無聲的指令［西側結界下緣,有裂口.三十息內曜氣將波動.］
同時,她開始在密室中進行「誤導式干擾」——
她取出衣襟內側的小布囊,裡頭裝的是桑祁給她的一小包曜草粉,這是桑祁獨有的手法——以醫者的脈律調配草粉,既能擾亂外人對曜氣的直覺,又能讓熟悉曜印的同伴辨認訊號.他說若遇危險便點燃此粉,他便能得知方向來找她.
所以她在密室裡焚起少量曜草粉的煙霧,這種煙霧會擾亂一般守兵對曜氣波動的直覺感知,但熟悉曜印之人的夥伴卻能辨識其中的「節奏」.
煙霧裡,她按著特定節奏斷續咳嗽,每一下,正好對應五曜間曾私下練習的「序列碼」.
兩長一短——是「安全」
三短一停——是「我在轉移注意」
長短交錯——是「準備接應」
咳嗽聲看似偶然,實則是她與五曜之人曾密訓過的暗碼節奏——每種序列對應一組戰術信號.如今她再次用上,是場與時間賽跑的賭局.
帳外數十步的松林間,蒼淵伏身而視,眸中曜光一震.
「她在對我們說話.」
洛燁沉聲「她還能動用曜氣...我們得快.」
林冽已悄聲朝西側移動,他口中低語「接下來,就看我們能否接住她給的破口.」
顧星羽步步為營,不僅以曜氣波動導引外援,也在混淆司墨珩的監控系統:
她特意讓密室中曜氣波動擴散至南側,吸引暗衛前去排查,而實際訊號卻從她掌心的曜晶鏡面反射而出,向西傳遞出去——方向誤導,生物氣息交叉,再加上陣中火光照映,營外守衛根本無法辨別真偽.
此刻,她心中默念「我會拖住他們,你們...快來.」
夜風帶霜,林葉無聲.營地西側的結界裂口,如顧星羽所言,只餘薄薄一層曜力脈膜,若非內外曜氣同頻共振,外人根本無法察覺.
一縷淡藍水紋靜靜流入空氣.蒼淵貼身的曜印武器泛出微光,替他遮掩氣息.他雙瞳泛著月色水光,身影如夜行的幽影,穿梭於營帳與木柵之間,不驚不擾.
他的步伐輕得連落葉都未掀起半絲聲響,途中數次迴避巡邏守衛,並以曜水擾動地氣,製造小範圍的泥氣騷動,引導守兵偏離視線.
終於,他抵達了目標——那座囚室.顧星羽所在之地.
[密室內]
顧星羽正在理順最後一條信號絲線,忽而眼神一動.
她的曜氣感知中,某個熟悉而溫柔的脈動,正悄悄靠近.
她沒有出聲,只微微一笑,起身走向門後.密室的門被人打開.
一道身影靜靜出現在她眼前,銀藍色的髮散落,雙眸似潤澤星波——正是蒼淵.
他輕聲開口「我來接妳了.」
顧星羽眼眶幾乎一熱,卻只是輕聲問「其他人呢?」
「潛伏中,準備接應妳撤退.」蒼淵語氣低穩,目光卻不住在她身上掃視,似在檢查她是否受傷.
顧星羽輕搖頭,語帶堅定「我還好.但這裡有些情報,你們要帶走.」
她迅速將藏在袖內的書卷與一枚曜陣簡圖交給蒼淵,「是司墨珩的佈局計劃,他不只抓我,還在設局誘殺其他曜之人...甚至與裂曜殘軍可能有聯繫.」
蒼淵接過,目光瞬間凌厲,但隨即柔和地看向她「能走嗎?」
顧星羽點頭,剛欲轉身,卻忽而眉心一皺——她感應到遠方曜氣湧動,有人...正朝密室急速逼近.
「不妙,他可能回來了.」她低聲.
蒼淵神色一變,「我們得立刻走.」
但她卻搖頭,「密室地底有密道,是我這幾夜趁夜挖出的.從地底通往西北林口.」
她回頭看了營中主帳一眼,聲音極輕「讓他繼續以為我還在這裡...至少拖住他,給你們更多撤退時間.」
蒼淵定定望著她,眸色深沉.「這種事以後別再一個人做了.」
顧星羽嘴角揚起,「那你們就快點來啊,不然我哪來隊友可用?」
她腳步輕快地踏入密道前,忽而轉身,凝視他一眼,語氣像夜風般輕拂心弦「你來得正好.」
蒼淵愣住,只見她笑意深深「你若再晚一步...我可能真的會被自己騙過去了.」
「騙什麼?」
「騙我其實不怕.」她輕聲道.
下一瞬,蒼淵伸手,將她輕輕拉進懷裡,只短短一下,便鬆開「走.」
顧星羽愣住,心跳竟漏了一拍.這短暫的擁抱,像是風雪之夜的一爐微火,雖短,卻足以讓人記住溫度.
兩人身影潛入地道.
而密室中,一道由曜氣構築的假身靜靜坐於原位——那是顧星羽臨行前留下的曜力分身,足以撐過短暫探查.
司墨珩騎馬急返,披風如夜色般翻飛.囚室前的石門衛兵立於兩側,見他歸來皆連忙行禮,卻都感受到他神情中的一絲壓抑.
他翻身下馬,步伐未停,直入密室.
密室內燈火未滅,氣息如常.顧星羽的身影仍坐於席前,背影安靜沉穩.
司墨珩微蹙眉,眼底掠過一絲狐疑.他緩緩靠近,低聲道「顧星羽.」
那身影一動未動.
他手指一探,曜氣輕觸——瞬間如觸空殼!
「曜力假身?!」
他眼神驟冷,袖中黑色棋子瞬間碎裂!
「她逃了.」
他猛然轉身,聲音震怒「來人——封鎖西側與林間所有通道,立刻!」
數名親衛奔出,但他已知:為時已晚.
［試煉谷西北口・林間］
林冽與厲岩已潛至接應點,兩人屏息佇立於密道出口附近,曜駁駐於後方,靜如沉山.
「有動靜.」厲岩低聲道,手按重盾.
一道曜氣漣漪自林間悄然飄來,是水曜之氣——林冽神色一振.
下一刻,密道石板緩緩掀開,蒼淵探出身形,一手扶著顧星羽,輕聲道「我們到了.」
顧星羽面容雖有倦色,眼神卻依然堅定,嘴角揚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久等了.」
「等得心都亂了.」林冽低聲,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確認無恙後,才低聲斥道「再晚一步就準備強闖了.」
厲岩替兩人斷後,冷聲道「快走.接下來會有追兵.」
[林中外圍]
遠方營地已響起警報號角.
「我來斷後.」蒼淵側身一轉,曜水之力化作水霧阻斷追兵視線.
「破陣還沒開始.」林冽咬牙看向遠方結界.
而就在那一瞬——
「轟!!」
遠方營地南側,曜陣轟然炸裂,一道赤紅曜光直沖夜空,洛燁的聲音響起「破陣成功,快撤!」
「走!」林冽揹起顧星羽,四人飛奔向曜駁.
曜駁旁,桑祁已備好針劑與回氣藥膏,一見顧星羽安然現身,忍不住眼圈微紅,「妳再晚一點,我就要衝進去了.」
「辛苦了.」顧星羽輕聲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曜駁啟動!」林冽喝令,五曜迅速登車,輪軌嗡嗡轉動,曜駁沿著密林小徑疾馳.
身後,營地火光沖天,獸吼與號角混作一片.
司墨珩立於高處,披風被夜風卷起,他的目光穿透層層黑影,牢牢鎖在曜駁消失的方向.
司墨珩立於高處,披風獵獵,冷風拂過他的側顏.
他明明該震怒,因為顧星羽從他手中脫逃,還在他的棋盤上落下屬於她的一子.
可胸口卻微微一震,像被什麼無形之物擊中,久久不平.
她在密室裡的冷靜,她留下的曜力假身,她那種即使被囚也不失從容的眼神——
每一幕,都像針一樣刺入他心底最深處的陰影.
她懂他的孤寂,懂他的痛苦.這世上第一次有人,與他的心境如此接近.
司墨珩指尖緊握,骨節泛白,唇角卻緩緩勾起,帶著一抹壓抑的笑.
「顧星羽...」他低聲喃語,聲音低沉得幾乎要被夜色吞沒,
「妳若再讓我動心...我恐怕,真的不會放妳走.」
風聲呼嘯,他轉身而去,背影沉入黑暗.
——那份情愫,他壓下了,可越壓,卻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