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林中營火微燃,火光映照眾人疲憊卻平靜的臉龐.高地上搭起臨時帳篷,顧星羽裹著披風靠在岩邊,周圍圍坐的是她最熟悉的五人,桑祁已將她手臂上的劃傷包紮好.
洛燁盤腿而坐,雙環橫放膝前,他指著剛剛烤好的獸肉,語氣半是抱怨半是得意「星羽妳多吃一點,這可是我得意的料理之一,那個可惡的三皇子竟然敢把妳擄走,他沒讓妳吃好吃的吧,看把妳瘦的,妳放心,我一定會把妳養的白白胖胖的.」
顧星羽笑了出來「你把我當豬養呀,還白白胖胖的,我是囚犯啊,又不是去作客.」她拿起一塊烤肉咬一口「真好吃,我這嘴都你養刁了,他們那裡的食物,我真吃不下口.」
「你就服她吧.」蒼淵一手托腮,懶懶開口,語帶輕挑,「我那時潛入的時候,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像在等我早就該出現一樣.」
「我就是知道你會來.」顧星羽淡聲說,語氣卻透著難掩的柔軟.
「雖然我沒你們那種能飛天遁地的能力,不過自保的本事還是有的.」她頓了頓,「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擔心我,也一定會來救我——所以我也要保護好自己,才能撐到見你們的那一刻.」
桑祁心疼地望著她,眼裡一閃即逝的酸澀.他取出一小壺茶,倒了一杯遞過去「傻姑娘,妳能冷靜應付那個瘋子,還能傳訊息給我們,已經比大部分人都強太多了.」
他注意到她眼下的烏青,語氣微沉,「這茶能助眠,你該補眠了.」
林冽坐得筆直,雙眼一刻未曾離開火光映出的地圖殘影,但聲音仍平穩道「妳留下的曜晶碎片與曜氣引導線...分毫不差,我們能準時找到你,是因為你預估得極準.」
「妳若沒那樣做,我們根本無法在短時間之內找到妳.」林冽認真地看著她,「妳的作法讓我們減少傷亡.」
「但也...更孤單.」蒼淵忽然低聲補了一句.
眾人一靜.
顧星羽轉頭看向他,那平日懶散不正經的蒼淵此刻神色難得沉靜.
「妳不是沒怕過對吧?只是習慣不說.」
顧星羽看著他良久,終是點頭一笑,「我怕.但我知道你們會來.」
這一句,像是在她心裡藏了許久才終於說出口.
厲岩一直沒開口,此刻忽然遞來一個小包裹.顧星羽接過打開,是幾顆被精心包好的果乾與糖塊,還有一枚木雕小牌,上頭刻著曜印與她的名字.
「...是你做的?」星羽輕聲問.
厲岩點頭,「我不太會說話.但我會記得你不見的那幾天裡...我們都沒睡好.」
顧星羽抿唇,那一刻,營火的光彷彿都溫暖起來.
「謝謝你們.」她低聲說,聲音微啞.
她環視這五人——
金曜的冷靜,火曜的熱烈,水曜的撩人與守望,木曜的細膩與碎嘴,還有土曜的沉默如山.他們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滴地,讓她在這陌生的世界裡有了根,有了依靠.
這一刻,夜未央,心已暖.
當夜色更深,林中只餘蟲鳴與風聲.
營火漸熄,眾人約定輪流守夜.即便脫離危機,他們仍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敵方動靜未絕,試煉谷的危機尚未完全解除.
第一更・厲岩
厲岩主動擔起頭一輪.他坐在營地邊緣的岩石上,身披獸皮斗篷,手握長盾,眼神沉穩地掃視四方.
他習慣不語,但那夜,當顧星羽在睡夢中微微顫動,他起身為她蓋好披風,又靜靜地退回原位.沒人看見他那一刻眉眼微柔,像岩石也會在黑夜裡低語.
第二更・桑祁
桑祁從厲岩手中接過巡守位置時還碎嘴了一句「這麼冷的夜你居然不凍僵,真是塊有體溫的石頭.」
待他獨自守在林邊時,反而安靜了下來.他沒再胡思亂想,也不再焦躁不安,只是偶爾望向顧星羽熟睡的方向,握著腰間的小藥囊,悄聲念道「等妳醒來,我再幫妳補個精力湯.」
語氣像是習慣了照顧誰.
第三更・洛燁
輪到洛燁時,他一邊守夜一邊烤著幾塊小乾餅.「要是她半夜醒來餓了呢?」他嘟囔.
「那狗皇子怎麼有臉餵人吃那種東西?等我抓到他,看我怎麼灌他一鍋糊麵湯!」
嘴硬心軟的人總是如此.
他望著火光,看著那幾塊乾餅烘得金黃,卻沒真吃一口,反倒盯著顧星羽的方向出神.「以後別再自己撐著了...你有我們啊.」
話音極輕,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怕驚醒了夢中人.
第四更・蒼淵
蒼淵接替洛燁時,帶著他慣有的慵懶姿態靠在一棵松樹旁,但那雙平日含笑的眼,卻不曾離開過營地周圍的陰影.
他望向顧星羽的睡顏,忽然低語「妳說,怕,卻堅持等我們來.我知道那是信任,但...妳有沒有想過,那樣的信任對我們,是多大的重量?」
他聲音微啞,「不過也沒關係,我...會接著的.」
說完,他頭靠著樹幹,仰望夜空,銀河低垂,星子閃爍.
他已經很久沒這麼平靜地看過星星了.
第五更・林冽
最後一更由林冽負責.他總是把一切規劃得最精確,連值夜順序也是根據體力分配與作戰效率排定.
他盤膝坐於地圖旁,曜駁的零件散在腳邊,邊守夜邊整理明日可能會用到的機關道具.
然而,夜將破時,他忽然停下動作,回頭看向顧星羽.
她在熟睡中眉頭微蹙,他靜靜起身,將一枚溫熱的曜晶擱入她掌心,輕聲道「這樣比較安心.」
說完,他坐回原位,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夜深三更,試煉谷遠處的山腰帳中燈火未熄.
司墨珩獨自坐於帳後石椅,銀盞燈光映照在他近乎完美的面容上,卻顯出一層疲憊與陰影.他身上的內襯衣袍已被風拂亂,手中卻仍握著一枚棋子——黑子,邊緣已被他轉磨得微熱.
他望向帳外的山林方向,目光沉靜得近乎冷寂.
那晚他與她的對話,不斷在腦海中反覆.
——「你不是混亂,是在壓著自己不斷試圖成為那個能掌控一切的人.」
——「但控制與理解,不是同一回事.」
那句話像根刺,卡在他腦中,無法拔除.
他向來聰明絕頂,謀算深遠,自幼便懂如何在界皇與權臣之間周旋,他知道如何拉攏人心,如何讓對手自陷泥淖,甚至知道如何讓天下誤認他是笑裡藏刀的瘋子——那樣反而更好掌控風局.
可她不怕他.
不只不怕,還看透了他心中那一處他自己都不敢多看的空洞.
司墨珩輕笑了一聲,將棋子往棋盤輕輕一擲,「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營帳外,一名親衛小聲靠近,「殿下,東邊崗哨傳來異動訊號,疑似曜氣波動干擾...」
司墨珩沒動.
他只淡淡開口「別驚動她.」
親衛一怔,「...是.」
他抬起頭,眼底已無剛才的情緒波瀾,恢復成那位令人畏懼又深不可測的三皇子.
「如果再讓我抓到妳...那就讓我看看,妳還能如何逃脱.」
「別怪我不放手,是妳讓我知道,被看穿的人也能動心.」
他喃聲說著,轉身走入暗影中,披上外袍,一步步走出帳外,眼神銳利如鷹.